山,面不改色。
等耿海說夠了,袁惟剛方才平靜地說道:“我的主子從來就不是你,也不是岑督主。”他用一種包含著輕鄙與憐憫的眼神看著牢房中的耿海。
不是岑隱那又會是誰?!耿海怔了怔,下意識地看向了袁惟剛身後的另一人,對方頎長挺拔的身形籠罩在黑暗的陰影中,他看不清對方的容貌,卻又隱約感覺到此人有些熟悉。
他心裡的直覺告訴他自己,他認識這個人,而且還不陌生。
耿海又看了看袁惟剛,不禁又想起了發生在山谷中的一幕幕,這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陷阱,用火銃來讓他麻痺大意,讓他毫無提防地放袁惟剛的人進山谷,以至一敗塗地……
耿海一瞬間彷彿被什麼擊中似的,靈光一閃,雙目瞠大。
火銃。
其關鍵就是火銃。
袁惟剛之前言道,那批火銃是封炎暗中派人運去南境的,如果說火銃是一個陷阱,那麼“封炎”是袁惟剛的藉口,亦或是……
他不由想起,自己之所以會選擇在今日離京,正是因為封炎帶著五城兵馬司肆意地去五軍都督府鬧事,把京城的局勢攪得更亂,讓他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好時機……
難道說……
耿海的心中浮現某個可能,當他的目光再次移向袁惟剛身後那個形容模糊的人,他忽然明白了,就像是被人當頭倒了一桶冷水似的,渾身冰涼,心如明鏡。
“封炎,你是封炎。”耿海冷聲叫了出來,神色冷峻,眉宇緊鎖,“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躲躲藏藏!”
封炎!現在耿海再想來,封炎的種種行徑,分明就是在請君入甕!而自己中計了!
下一瞬,黑暗中就傳來了少年耳熟的嗤笑聲,似一縷微風徐徐而來。
原本置身陰影中的少年悠閒地上前了兩步,袁惟剛微微側身,神情恭敬地讓道給少年。
少年閒庭信步地走入昏黃的燈光中,形容也清晰地進入耿海的眼簾。
封炎穿了一襲簡單的玄色素面直裰,鴉羽般的長髮高高地束在後腦,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步履間,那種少年特有的陽光般的朝氣彷彿將這牢房中的陰森都衝散了幾分。
耿海一眨不眨地看著封炎,他不願相信,卻也不得不相信,心中有種塵埃落定的悲涼。
果然,袁惟剛和封炎,不,應該說是安平,勾結在了一起。袁惟剛說他的主子不是岑隱,那恐怕就是安平了。
一片靜默中,封炎走到了岑隱的身旁,兩人並肩而立,皆是神情淡淡地俯視著坐在牢房中的耿海。
這兩個年輕人,一個著黑,一個著紅,便像是黑暗與光明一般矛盾,此時站在一起,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和諧。
幾道欄杆將三人分隔開來,牢房裡與牢房外便是兩個世界,天與地之別,成王敗寇。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著,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說話,時間在這一瞬似乎停住了。
耿海看看封炎,又看看的岑隱,嘴唇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又一下。
然後,他笑了,只是笑容猙獰。
燈籠中那微微跳躍的火光灑在耿海佈滿鬍渣子的臉上,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光影,讓他看來形如惡鬼。
他忽然從地上猛地躥了起來,雙手死死地抓著牢房的欄杆,手上腳上的鐐銬“咔啦咔啦”的作響,咬牙道:“岑隱,你和安平果然是一夥的。你……”
他頓了頓,寂靜的牢房中迴響著他“咯咯”的磨牙聲,與那鐐銬的聲響交錯,在這陰森的牢房中顯得分外的刺耳。
“你果然是薛昭。”耿海徐徐道,神情堅定。
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幾乎用盡耿海全身的力氣。
對於岑隱肩膀上的那個胎記,雖然耿海是從一個老太監那裡打聽到,但是四月初五皇覺寺的法事後,阿史那口口聲聲地宣稱鎮北王世子薛昭確實有胎記,耿海心中對岑隱真正的身份還是很有些懷疑的,只是因為他和皇帝的一月之期逼近,他暫時沒時間來查證這件事。
他想著反正待他奪了天下,無論岑隱是不是薛昭,都得死!
而此刻,再想起岑隱左肩的那道箭疤,想起岑隱是為了救駕才受的傷,耿海一下子全明白了。岑隱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竟用這樣的方式毀了自己的胎記!
岑隱太謹慎了,如果這道疤不是因為皇帝所留,那一日在皇覺寺,皇帝恐怕還不會完全信了岑隱,皇帝的心中始終會留下一絲疑慮。
岑隱此舉分明是不想留下一絲一毫可能洩露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