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驚濤駭浪,京城的街頭巷尾都在繪聲繪色地討論著。
碧蟬的訊息最為靈通,她去錦食記買點心的時候就在外頭聽說了,立刻跑回端木府,眉飛色舞地把這些事告訴了端木緋。
花園裡,百花綻放,雀鳥鳴唱,端木緋正在亭子裡給她的琴定徽位。
琴有十三個徽位,也是十三個分音點,不多不少,減之太簡,增之則太繁,其用途是作為泛音的定位,也是琴師按音下指取音的參考。
對於一架琴而言,琴徽自然是極為重要的一種部件,需要經過反覆計算,才能恰如其分,恰到好處。
端木緋的動作小心翼翼,彷彿手下是件價值連城的寶貝般,錦瑟在一旁給她打下手,不時給她遞工具,擦木屑。
琴上已經上好了七個徽位,有道是“金徽玉軫”,端木緋選用了赤金螺鈿作為琴徽,在那慄殼色的琴面上顯得分外醒目。
碧蟬說她的,端木緋就忙她的,有聽沒聽的。
上完第八個徽位後,端木緋長舒了口氣,拈了顆蜜餞吃,思緒忍不住就轉到了皇帝的這道詔書上。
端木緋抬眼朝皇宮的方向望了一眼,從端木府的位置,當然是看不到皇宮,不過,即便是最近沒見過皇帝,端木緋也大致可以猜出皇帝的想法。
皇帝之所以會決心下這道詔書,自恃的是,當年先帝死的時候只有已經過世的先慶元伯在場,先帝那道廢太子的“口諭”就是他的擋箭牌。
端木緋不禁想到了楊家,想到了前年正是岑隱和東廠查抄了楊家,想到了當年為什麼會查抄楊家……
她嚥了咽口水,急忙捧起一旁的溫茶水,心道:還是喝茶,別想些有的沒的了……
這春光正好,何必自尋煩惱呢!
她的腦袋又開始放空,眼神中露出一抹呆滯的神色。
碧蟬還在繼續與她說詔書的事:“對了,姑娘,皇上海在詔書上說,會為崇明帝正名。”
“……”端木緋差點被口裡的茶水嗆到,又急切地放下了茶盅,俯首去看亭子外的鯉魚池。
一尾尾紅色的鯉魚在池水裡歡快地甩著魚尾巴,無憂無慮,遊動時,水面上隨之泛起陣陣漣漪,一圈一圈地發散開去,端木緋的眸子也隨之微微盪漾了一下,心念一動。
當年今上即位後,崇明帝就被定為偽帝,就連其牌位也沒能進太廟供奉,屍骨更是沒能進皇陵。
現在今上下詔公開承認,正其名,至少崇明帝的牌位與屍骨能正其位了。
端木緋抿了抿櫻唇,腦海裡浮現起了封炎,不知為何,她忽然心口抽了抽,眼眶也有些酸澀。
這種情緒來得極其突然,也極其古怪。
這是什麼感覺呢?!
端木緋歪了歪螓首,本著一種研究學問的態度打算好好理理,就在這時,端木紜熟悉的聲音自右前方傳來:“蓁蓁!”
端木緋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循聲望去,亭子外的一條鵝卵石小徑上,款款地走來一個身穿梅紅色衣裙的少女,少女一頭濃密的青絲梳了一個纂兒,髮髻上斜插了一支鑲南珠的蒂蓮花金釵,榮光煥發,比那身旁的繁花還要明豔動人。
端木紜提著裙子走入亭子裡,在端木緋的身旁坐下,好奇地去看她的琴。
即便是端木紜原來對斫琴一竅不通,在過去的一年多中,親眼看著端木緋一步步地親手製作這把琴,親耳聽她念道著斫琴經,如今對斫琴也有四五分了解了,至少也能看出這把琴制到了哪個階段。
“蓁蓁,你的琴快制好了吧?”端木紜隨口與妹妹閒聊。
端木緋點了點頭,脆聲道:“等定好了徽位後,再給琴上好弦和雁足,我這把琴就完成了。”
忙了一年多,她的琴終於快要制完了。端木緋看著眼前的琴,就覺得心裡美滋滋的,又說道:“不對,我還得給它想一個名字,才算完成。”
是了,這斫琴最後的一個步驟,也是最麻煩的一個步驟應該是取名才是。
端木緋皺了皺小臉,很快就想開了:等她上好了弦,再來想這個就是。
她笑眯眯地抿了口茶,話鋒一轉:“姐姐,楊夫人來找您是為了二姐姐的婚事?”方才楊家來人了,對方是未來的親家,端木紜也不好不見,只好親自去待客。
話語間,錦瑟給端木紜上了茶,端木紜點點頭道:“楊夫人剛剛說,你二姐姐馬上就要及笄了,楊家想定下她和楊三公子的婚期,楊夫人的意思是訂在四月十五日,我剛剛推說,這事得由長輩做主,讓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