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地再次上路了。
一匹匹吃了乾草又飲了水的高頭大馬皆是生龍活虎,撒腿在官道上盡情肆意賓士著,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們的馬蹄聲似乎更響亮了……
夜越來越深了,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銀色的明月渾圓明亮得幾乎沒有一絲瑕疵,靜靜地俯視著下方。
“得得得……”
周遭只剩下那單調乏味的馬蹄聲迴盪在眾人的耳邊,一行人皆是追隨著前方那道大紅色的挺拔身影。
“籲——”
忽然,一陣哀悽的馬兒嘶鳴聲從隨行的人群中傳出。
下一瞬,就聽“砰”的一聲巨響,一匹矯健的黑馬如同一座小山般轟然倒地,震得官道上的塵土飛揚起來,那馬上的東廠番子收不住往前的衝勁,整個人一下子就彈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佈滿砂石的官道上,又狼狽地滾了好幾圈,嘴裡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官道上,彷如一滴冷水倏然間掉入熱油鍋般,炸開了鍋,也亂了!
後方的兩匹馬也連線著被那匹倒地的黑馬絆倒,馬上的兩名騎士也是一前一後地摔了出去,他們手中的火把也甩飛了,零落地掉在了地上。
四周有的人趕忙“籲”地勒住了馬繩,有的人急忙拉著馬繩調轉方向,避開混亂的中心……
一時間,數匹駿馬驚慌的嘶鳴聲,人群中幾道不明所以的咒罵聲,男子痛苦的呻吟聲……各種聲音凌亂地交織在一起,騷動久久未息。
原本策馬騎在最前方的岑隱聽到後方的動靜,也停下了馬,調轉馬頭看著後方的一片混亂,微微蹙眉,眸光清冷如水。
銀色的月光柔和地灑在他身上,與四周紅色的火光彼此糅合,給他鍍上了一層瑩瑩的光暈,絕豔,魅惑,陰柔,冷冽……在他身上交織成一種獨特的魅力。
他,似乎天生就屬於暗夜。
“督主,”虞千戶策馬來到岑隱身旁,面色有些僵硬地抱拳稟道,“天色太暗,末將手下的一個番子剛才趕路時,那匹馬的馬蹄不慎拐到了路上的一個坑洞,這才摔了馬,因此還連累了後面兩個禁軍的弟兄……”
“也怪末將騎得太快,沒看路,所以才反應不及,沒能避開……真是讓督主見笑了。”另一個男音緊接著響起。
厲把總形容狼狽地走了過來,他的臉上、頭上、衣袍上都佈滿了灰濛濛的沙土,髮髻凌亂,右手的手肘以一種怪異的角度扭曲著。
他的臉色看來一片青白,冷汗自額角涔涔地落下,顯然正忍受著莫大的痛苦。
看著厲把總這狼狽不堪的樣子,那虞千戶不免面露尷尬之色,畢竟這是他手下的番子惹出來的麻煩。
他們幾人說話的同時,周遭的騷動總算漸漸平息了下來。
三匹摔倒的駿馬被扶了起來,另外兩名摔馬的男子也都圍了過來,所幸,他們只是摔了一跤,臉上手上有幾道擦傷,卻無大礙。
岑隱面無表情地從馬上俯視著幾步外的厲把總,紅豔的薄唇緊抿著,臉龐上看不出喜怒。
厲把總咬牙忍著那鑽心的痛楚,恭敬而體貼地又道:“督主,末將這副樣子就算勉強上路,也只會連累督主。皇上的差事耽誤不得,還請督主先行一步!”
岑隱隨意地拉了拉馬繩,姿態悠閒,他胯下的紅馬打了個響鼻,急躁地踏著步子,似是透著幾分急切。
他眯了眯眼,似是沉吟了一下,當機立斷地一揮手,簡練地下令道:
“我們走!”
話音還未落下,岑隱已經策馬又轉了過去,然後一夾馬腹,胯下的紅馬就飛馳而出,眨眼就衝出了火光的包圍。
在那絲絲縷縷的月光映襯下,岑隱那雙幽深如淵的眸子閃著幾許清冷淡漠的光芒。
經過這次意外的停留後,一行人馬繼續策馬飛馳,不眠不休……一路賓士了一日兩夜,終於在正月十六的凌晨,抵達了冀州衛的大營外。
冀州衛的大營位於藿城北郊的翠香山腳下,一大片深青色的帳篷如山脈一般蔓延開去,連綿不絕,錯落有致。
旭日那金紅色的光芒肆意地灑在那一片片帳篷上,似染上了一片血色。
那繡著“冀”字的軍旗高高地飄揚在半空中,隨風飛舞著,獵獵作響。
遠遠地,崗樓上放哨計程車兵就望見一眾東廠廠衛帶著近百禁軍浩浩蕩蕩地朝這邊飛馳而來,皆是心驚肉跳,以最快的速度向後方傳遞著訊號,又有人急忙去通稟上將。
幾乎是岑隱一行人剛到大營正門外,就有十幾個身穿銅甲鐵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