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正優美,氣質寧靜悠然,她看似在看棋局,心裡卻在想著李家的事,精緻的小臉上嘴角彎彎,不動聲色。
皇帝既然已經當著幾位閣臣的面表了態,那麼明天整個朝堂都會知道皇帝的態度,計劃的第一步總算是順利走完了。
第一步是主動出擊。
第二步就是以靜制動了。
無論那個唆使李大夫人的幕後之人到底是誰,又所圖為何,他在發現這個謀劃多年的計劃很可能功虧一簣時,必會再次出招。
只要“他”動了,就會留下蛛絲馬跡……
思緒間,只見遊君集雙手一起上,一手黑子,一手白子,在棋盤上快速放著棋,手指快得幾乎要舞出一片虛影來,看得端木緋心中暗暗咋舌。
擺好了棋局後,遊君集滿意地一笑,率先落下了一粒黑子,接著就抬手做請狀。遊君集畢竟是堂堂吏部尚書,平日裡不拘小節,但是當他正襟危坐、收斂笑意時,身上又頗有幾分名士風範。
端木緋也是微微一笑,捻子又落子……
端木憲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坐到一旁觀棋。
這一日,直到夜幕徹底降下,遊君集才戀戀不捨地告辭,口口聲聲地邀請端木緋有空去他府上做客,還說什麼他的么女與端木緋年齡差不多,都喜歡下棋,肯定合得來云云,那副恨不得把端木緋拐回家做女兒的模樣,看得端木憲都有幾分哭笑不得。
遊君集走後,尚書府就陷入了黑夜的寧靜中,隨著臘月的臨近,夜晚的天氣越來越寒涼了。
接下來的幾日,府裡越來越忙碌,尤其是剛接手了府中內務的端木紜。
一來,馬上要過年了,府裡必須要提前採買年貨、準備節禮、縫製新衣、佈置府邸等等;二來,二老爺端木朝的二房年前要過門,也要準備起來。
兩件事湊在一起,把新官上任的端木紜忙得是腳不沾地,但是小賀氏倒是消停了,像是認命了一半,每天和端木綺都關在自己的院子裡閉門不出,二房靜得可怕。
端木紜因為忙碌,乾脆就暫時沒去閨學,端木緋便開始獨自上下學。
彈指過了幾日,十一月二十七日,端木緋下了閨學後回了湛清院,發現院子裡還熱鬧得很,東次間裡傳來一片喧譁聲,似乎有不少人在說話。
端木緋抬眼看了看天色,這都正午了,就算再忙,也該讓人用午膳吧。端木緋本想先去小書房,又改了主意往東次間去了。
“大姑娘,奴婢看著府中的銀骨炭有些不夠,需要再買一百斤。”一個陌生的女音笑吟吟地說道。
端木緋打簾進去,只見東次間裡人頭攢動,除了坐在羅漢床上的端木紜外,還站了七八個管事嬤嬤和媳婦子。
剛剛說話的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管事嬤嬤,穿了一件秋香色對襟暗妝花褙子,裡面一件棕紅繡領口長襖,挽了一個整齊的圓髻,戴著一支翠玉簪,圓圓的臉龐上笑容可掬。
端木紜看著對方微微蹙眉,道:“鄒嬤嬤,我記得賬冊上寫了月初才採購過銀骨炭,怎麼才不到一個月就又要採買了?”
“大姑娘,您是不知道,今冬比去冬冷,炭燒得快,如今庫房裡已所剩無幾了。”鄒嬤嬤笑眯眯地說道。
端木紜眉頭皺得更緊,正想吩咐紫藤去取賬冊,就聽端木緋清脆的聲音響起:“我記得賬冊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月初採購銀骨炭五百斤,松木炭一千斤,柴炭一萬斤,夠去冬一個冬季用的了。這府裡只有主子用銀骨炭。現在還不是最冷的時候,就是祖母的屋裡也就跟去冬一樣才點一個炭盆,三叔和三嬸又不在,現在銀骨炭就不夠用了,莫非是有人偷賣了不成?!”
屋子裡靜了一瞬,幾個管事嬤嬤聞言,暗暗地彼此交換著眼神,咋舌不已。
鄒嬤嬤原本還笑吟吟地,瞬間就僵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四姑娘竟然隨口就能說出賬冊上的數量,連去冬的採買都記得清清楚楚!雖然是曾聽說過四姑娘善算經精數字,卻也沒曾料到竟然是精到了這個地步!
鄒嬤嬤心裡咯噔一下,立刻就賠笑認錯道:“四姑娘,許是奴婢弄錯了,等奴婢回去再與庫房核查一下。”
端木緋不疾不徐地在鄒嬤嬤身旁走過,然後在端木紜身旁坐下,道:“姐姐,我看鄒嬤嬤滿頭華髮,難怪記性不好了,這採買的事太過精細,還是換一個人吧。”
鄒嬤嬤才四十餘歲,頭上烏溜溜的,不見一根白髮,端木緋這分明就是睜眼說瞎話,卻也沒人會去駁她,誰讓鄒嬤嬤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看人下菜,想要為難大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