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緋隱約想到了什麼,低低地說道:“他們……是在下快棋?”
“還是十息一手的快棋。”涵星來到二人跟前,壓低聲音說道。
前面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這麼多人,舞陽和端木緋自然是看不到棋局的。
不過,一旁有兩個內侍正來來去去,熟練地把棋局一一擺了出來,供皇帝和幾位大臣觀棋,舞陽和端木緋乾脆就去了東邊靠牆的座位給皇帝行了禮,順便也沾沾皇帝的光,觀一下棋局。
這場棋局已經接近終盤。
比起之前姑娘們的那局棋,這局棋顯然凌厲不少,如同沙場上敵我雙方誓死拼殺,黑子白子皆是頻出殺招,棋局初看撲朔迷離,再一看,其實優劣已分。
不出十招,勝負必分。
彷彿在響應端木緋心頭的猜測般,耶律輅和杜大公子的方向傳來一陣譁然,觀棋的眾人瞬間騷動了起來。
下一瞬,內侍就快步過來,戰戰兢兢地稟道:“皇上,杜大公子投子認負了。”
耶律輅又贏了!
聞言,皇帝的嘴角緊抿,臉色陰沉得彷彿能滴出水來。
加上這一場,大盛已經連輸三局了!
圍棋,乃棋之鼻祖,起源於華夏中原,千年來源遠流長,堪稱君子之藝,君子之術,君子之學。
可是現在,泱泱大盛居然在圍棋上輸給了北燕區區番邦來人。
棋盤方向再次傳來一陣騷動,耶律輅站起身來,四周的公子姑娘們自然而然地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著一身靛藍色翻領鑲邊戎袍的耶律輅昂首闊步地朝皇帝的方向走來,在三步外停下,似是沒有看到皇帝的不悅,笑吟吟地抱拳,用一口流利的大盛官話說道:“大盛皇帝陛下,本王曾聞楚氏長女棋力不凡,能否請教一二?”
四周瞬間一靜,落針可聞。
一時間,四周的不少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了坐在不遠處的楚老太爺,神色皆有些微妙。
這京中誰人不知宣國公府的楚大姑娘聰慧絕倫,才學驚人,不過紅顏薄命啊……
楚老太爺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盅,緩緩道:“謝二王子讚譽,不過老夫的孫女已經不在人世……”語氣中聽不出喜怒哀樂。
端木緋不由垂眸,長翹的眼睫微顫,眸中淚光閃爍。她知道她又讓他老人家傷心了……
“可惜了!”耶律輅似唏噓似感慨地長嘆一口氣,跟著又搖了搖頭,“不過,今日看來,大盛的棋力不過爾爾,這楚氏長女雖有才名,可本王記得中原有一句古語: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語外之音就是說楚青辭也只是徒有虛名罷了。
皇帝的臉色更難看了,猶如陰雲密佈。
他們大盛乃天朝大國,竟然要被一個區區番邦蠻夷如此羞辱!
此刻閣中有數十人,皇帝當然可以從隨行臣子中挑出一個棋力遠勝耶律輅之人,只不過這些臣子多數已過不惑之年,就算是贏了耶律輅,也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疑……說來還是這些年輕小輩不爭氣!
“二王子,本宮的辭姐姐豈是你能提的!”這時,舞陽不悅地出聲道,目光銳利而冰冷地看著耶律輅,“別說你連辭姐姐一根指頭也比不上,連本宮這個才九歲的緋妹妹都比不上!”
這一句話讓周遭幾十道目光都集中到了舞陽身旁的端木緋身上,不少人還記得端木緋贏了吏部尚書遊君集的那局棋,神色各異。
耶律輅也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向了端木緋,上下打量著這個身量才到他胸口、好似白麵糰子一樣的小丫頭,眯了眯眼,似是自語道:“小丫頭看著有點眼熟……你是不是姓端木?!”他直接抬手指著端木緋問道。
端木緋還沒說話,一旁的九華已經驚訝地脫口而出:“二王子如何知道?”
耶律輅嘴角一翹,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表情,淡淡道:“本王四年前曾去過一次北境扶青城,那個端木守城尉的傻子女兒,就是你吧。”他神色與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嘲諷。
端木緋完全不記得以前曾見過耶律輅,四年前,原主才五歲,記憶裡懵懵懂懂的,多數都是關於父親與姐姐的記憶。
端木緋抬眼看著幾步外的耶律輅,黑白分明的大眼中透出一抹清冷的寒光。
對於兩國議和,端木緋沒有任何意見,畢竟兩國長年征戰受害的終究是那些普通百姓與邊關將士,但是這北燕二王子對亡者沒有一絲敬意,如此狂妄,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也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真的以為大盛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