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梵現在何處?”
靜默了片刻後,皇帝一邊隨口問道,一邊捧起了書案上的茶盅,茶盅擋住了他半邊臉龐,讓他看來高深莫測。
岑隱就答道:“臣將楊梵囚於西桂苑的地牢中,楊梵已經招認。為聖駕安危,臣把楊三公子、楊五姑娘等楊家一眾隨行人都請到了西桂苑,只等皇上旨意再行處置。”
一聽到“楊五姑娘”這四個字,皇帝一陣心神盪漾,眼前不由浮現楊雲染那窈窕的身形,如雪的肌膚,還有那微嗔嬌吟之間露出的旖旎與風情……
皇帝眸色更深了,心口火熱。說來楊梵雖然犯了錯,可是美人何辜!
岑隱見皇帝似有不捨,便繼續說道:“皇上,還有一事……事關楊五姑娘……”
皇帝微微皺眉,揮了揮手,道:“阿炎,你先下去吧。”
封炎從善如流地抱拳:“是。”
他俯首的同時,嘴角幾不可察地翹了起來。他這件事辦得這麼漂亮,蓁蓁一定會高興的吧?!
封炎退下後,皇帝淡淡道:“阿隱,你有話就直說吧。”
岑隱沉吟了一下,這才含蓄地緩緩道:“臣之前請楊五姑娘去西桂苑暫住時,廠衛無意中從楊五姑娘的貼身丫鬟身上搜到了一味藥……”
藥?!皇帝眉頭一動。
岑隱繼續道:“曹千戶對藥理有幾分研究,發現那是‘玉生香’。”
聽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皇帝的臉色剎那間變了,雙目微微瞠大。
“玉生香”是藥,卻不是什麼用來治病的藥,服下玉生香,女子的脈象就會發生改變,產生如珠滾玉盤之狀的滑脈,所謂滑脈即喜脈。
這種藥與身體無益,可是數百年來後宮之中卻屢見不鮮,時常有嬪妃為了爭寵,服下此藥假裝育有龍胎!
皇帝好一會兒沒說話,額頭、手背那凸起的青筋無聲地宣示著他心底的憤怒。
後宮三千佳麗,皇帝自然是見慣了女子之間的爭風吃醋,有些小事對皇帝而言,無傷大雅,然而,皇家子嗣是大忌,不容一絲混餚!
楊雲染她這是把他當猴子耍呢!
皇帝霍地站起身來,冷冷地丟下一句:“你看著辦。”
最後一個字還未落下,皇帝已經自己挑簾出去了,只留下那數以千計的琉璃珠子串成的珠鏈在半空中躁動不安地跳躍著……倒映在岑隱彷如一汪幽潭般的瞳孔中。
那一串串珠鏈漸漸歸於平靜,書房裡也安靜了下來,只餘下岑隱站在原處,他轉頭看向了窗外。
庭院中的晚菊掩不住頹敗之色,秋風中,片片金色的花瓣隨風飛起,飄飄蕩蕩地落了下來。
岑隱伸手穿過窗戶隨意地折下了一枝殘菊,放在鼻尖嗅了嗅。
晚菊燦爛如金,卻在那妖冶奪目的美人映襯下,黯然失色。
秋風愈刮愈猛,吹來層層疊疊的陰雲,遮天蔽日,黃昏的天空越來越陰沉,那些還在獵場的人唯恐暴雨來襲,陸陸續續地提早回了獵宮。
然而,沒等老天爺降雨,一場無形的風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獵宮襲來。
“什麼?!皇上下旨奪了慶元伯府的爵位?……這怎麼可能呢!”
“誰讓楊家出了不孝子呢!官匪勾結,收受賄賂,還真是膽大包天了!”
“可是……楊家姑娘不是正得聖寵嗎?”
“皇上這次龍顏震怒,已經責令那楊五姑娘去圓華寺剃度,為楊家祈福贖罪。”
“這麼說來,這楊家算是完了……”
隨著眾人的竊竊私語,皇帝的這道旨意像是長了翅膀般在天黑前就傳遍了整個獵宮,獵宮上下都知道慶元伯府以教子不嚴為由被皇帝奪了爵位,楊二老爺楊梵被奪了差事,就連楊雲染都不能倖免。
眾人皆是瞠目結舌,畢竟昨晚楊雲染還因為懷了龍子得了皇帝的憐惜,連楊家似乎都要因此雞犬升天,這才一夜過去,風向竟然又變了。
細思起來,“收受賄賂”之罪可大可小,往年皇帝也以罰銀的方式懲戒過幾個受賄官員,基本上都是輕輕放下。
可是,“官匪勾結”恐怕就犯了皇帝心中的忌諱……
當楚青語從貼身丫鬟連翹口中聽到這些訊息時,一時有些懵了,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腦子裡亂哄哄的。
“啪!”
青花瓷茶盅從她手中滑落,直直地摔在了青石板地面上,無數碎瓷片以及熱茶水飛濺開來,不僅弄得她腳下的地面一片狼藉,也濺溼了她的裙角,淡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