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說到這次舉家返京途中所見所聞,最後感慨道:“闊別三年,這京城還是那般繁花似錦,恍如昨日啊。只是……”
耿海說著看向了正前方的皇帝,眸光微閃。
“皇上,”他忽然站起身來,義正言辭地抱拳道,“臣這次回京後就聽聞,東廠驕橫跋扈,不可一世,仗著皇上的寵信,在滿朝文武中橫行霸道,肆意妄為,搞得人心惶惶,怨聲載道……”
耿海說得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就在這時,通往外間的錦簾被人從另一邊挑開了,緊接著,一道著大紅麒麟袍的頎長身影走了進來,來人那張絕美的臉龐令得屋子裡似乎都亮了一亮。
四周的空氣頓時有些怪異,似乎聲音在一瞬間被吸走了般。
岑隱在眾人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走到了皇帝跟前,對著皇帝作揖行禮,然後就笑盈盈地看向了耿海,那表情似乎在說,您可要繼續?
耿海被岑隱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心裡咯噔一下,卻是面不改色地與岑隱對視著,繼續往下說道:“皇上,臣以為東廠行事頗有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實在是……”該約束一番了!
然而,沒等耿海說完,皇帝就哈哈大笑起來,愉悅的聲音迴盪在屋子裡,讓耿海也不好再接著往下說了。
皇帝笑道:“多虧了阿隱管著東廠,如今朝中才能一派風平浪靜,那些朝臣才不敢揹著朕結黨營私,圖謀不軌。”
耿海這下是真的啞口無言了,不知道該心悸皇帝對岑隱毫無保留的信任,還是感慨皇帝對朝臣的提防。
這君與臣之間本就是一道千古難題,既是彼此扶持,又是彼此提防,此消彼長。
皇帝決不會允許任何臣子的權利越過於他,無論是那些內閣重臣,還是那些戰功赫赫的勳貴將領……也正是因為此,才給了岑隱這等閹人可乘之機!
皇帝都說到這個份上,耿海也只能適可而止。
魏永信和禮親王彼此暗暗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皆是飲茶不語。這個時候,無論是站在誰一邊,都會得罪另一個,不值當。
“臣多謝皇上器重。”岑隱似是若無其事地含笑道,“衛國公初來乍到,對東廠難免有些許誤解,誤會說開就好。”
皇帝也是心有同感地頷首道:“耿海,阿隱辦事一向穩妥。日久見人心,以後你自然知道了。”
自己不過離開京城三年,哪裡就到了“初來乍到”的地步?!岑隱這是想對自己說“今時不同往日”嗎?耿海不著痕跡的冷笑一聲,口中則附和道:“皇上說得是。”又笑著請岑隱以後多多指教云云,一派君臣和樂。
與耿海寒暄了兩句後,岑隱對著皇帝稟道:“皇上,這幾日從京城來的摺子都已經整理好了……”
說話的同時,他身旁的一個小內侍就恭恭敬敬地把一大疊摺子放到了皇帝跟前的御案上。
幾步外的耿海隨意地掃了一眼,注意到每一封奏摺裡都夾著一張紙條,他的目光在那些字條上流連了一番。
皇帝注意到了耿海的目光,信手抽出一本摺子,在御案上展開,露出摺子上的一張寫了幾行字的絹紙,一手柳體骨力遒勁,結體嚴緊,任是朝中那些大學士見了也要誇一句“好字”。
皇帝瞥了一眼那寫得密密麻麻的摺子,隨口道:“有些人啊就是改不了做文章的習慣,摺子寫得囉囉嗦嗦的,一大頁都說不完一件事,多虧了阿隱替朕整理出來,省了朕不少事。網”
皇帝話裡話外的意思顯然是在誇岑隱能幹。
耿海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眉心微蹙。
乍一看,岑隱把那些摺子概括大要是替皇帝分憂,但實際上呢?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皇帝慢慢地就會養成只看岑隱這些條子而不看摺子的習慣,這麼一來,以後岑隱想要動手腳就簡單多了,等於給了他干預朝政和篡改詔令的機會。
這些閹人還真是慣會玩弄權術,爭恩奪寵。
耿海的眸底一點點地變得深邃幽暗起來,這個岑隱比他以為的還要不好對付。這一刻,耿海幾乎有些後悔自己離京三年了,當時就該應了皇帝的“奪情”。
皇帝漫不經心地拿起摺子上那張岑隱寫的條子一目十行地看著,第一本摺子就是關於北燕使臣的。
理藩院吳尚書上奏請示皇帝,以述延符為首的北燕使臣何時回北燕。
北燕使臣回國是五個月前就定下的,但是自從北燕新王繼位後,這件事卻一拖再拖,如今算來,這些北燕使臣來到大盛已經整整一年了,也沒箇舊例可循。
吳尚書的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