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親自把茶盅遞到了端木憲的手邊,在端木憲的身旁坐下了。
端木憲鼻尖動了動,眼睛登時就亮了起來。
好茶,真是好茶!
他只是聞聞茶香,就覺得從頭到腳通身都舒暢了。
端木憲喝著茶,端木緋則看著公文,她一目十行看得飛快,饒有興致地笑了。
端木憲勾了勾唇,當著孫女的面,根本就懶得掩飾自己的嘲諷與鄙夷。
“四丫頭,岑督主竟然想到了改制考績,這下可有熱鬧看了!”
“哼,朝堂上養了這多領著閒差混日子的閒人也是該收拾收拾了。”
他每天都忙得只恨不得能長出三頭六臂,那些個閒人倒是每天佔著位不幹活,閒雲野鶴得很,清除了這些閒人還可以給朝廷省出不少銀子。
端木緋從公文中抬起頭來,隨口問道:“祖父覺得如何?”
端木憲捋著鬍鬚,眉宇間露出讚賞之色,道:“在守、政、才、年這四項外,還加了貪、酷、罷軟無為、不謹、年老、有疾、浮躁、才力不及這‘八法’考察。我看,這次改革考績應該不是岑督主一時突發奇想。”
端木緋只是抿唇笑。英雄所見略同。這張公文應該不是出自岑隱一人之手。
是啊,若非北境之危,他們本來已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端木緋垂下眼簾,長翹的眼睫擋住了眸底的異色。
端木憲的目光落在了那疊平攤在桌上的公文上,眼神微凝,嘀咕道:“……就是逼得太緊了些。”
端木緋眸光一轉,脆聲問道:“祖父,岑公子後來是不是放寬了期限?”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笑眯眯地望著端木憲,那笑容透著幾分狡黠,幾分靈動,就像是一隻可愛的小狐狸。
端木憲心情大好地哈哈大笑,抬手以食指點了點與他一案之隔的端木緋,“你這丫頭,就是聰明!”
端木緋挑了挑眉,意思是,她當然聰明。
“昨日內閣和岑督主商討此事的時候,岑督主同意把考績的時間放到了半年後。”端木憲嘴角泛出一抹似笑非笑,“雖然是半年後,但那些閒人要是從現在起還像以前那樣放縱的話,肯定過不了考績。”
端木緋瞭然地抿唇一笑,垂首去喝茶。
大盛官場的問題由來已久,相當於十八年的沉痾,想在一天兩天解決幾乎是不可能的,肯定會引起那些朝臣的反彈,導致朝堂動盪,並不是明智之舉。
岑隱這一招其實是在以退為進,攻心為上。
端木緋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彷彿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端木憲也在笑,對著端木緋擠眉弄眼地笑道:“有這把‘鍘刀’懸在頭頂,想來偷懶的人也能少一些……”
他頗有幾分唏噓地嘆了口氣:太好了,大盛朝終於不是隻有他在幹活了!
端木憲喝著喝著就發現茶盅空了大半,就笑呵呵地使喚小孫女:“四丫頭,正好,你出門前替祖父再泡杯茶。”
端木緋眨了眨眼,蹭地站起身來,嘀咕道:“哎呀,是今天,我還以為是明天呢。”
她差點忘了她今天還要出門的。
端木緋急急地看了壺漏,急了,連忙道:“祖父,時候不早了,我快趕不上了,下次再給你泡茶……”
話沒說完,端木緋已經一溜煙地跑了,只留下一道門簾在半空中簌簌抖動,外面還傳來端木緋焦急的聲音:“碧蟬,快去給我備馬車。”
端木憲失笑地搖了搖頭,笑意更濃,心道:這丫頭都快十四歲了,還是個孩子!
端木緋今天是去要蕙蘭苑。
今天是女學的入學考,本來這和端木緋也沒什麼關係,但是她幾天前無意中從大嫂那裡聽說,戚先生得了本朝畫聖齊道之的一幅畫,作為收徒禮,贈給女學這次考試中最出色的一個。
端木緋一向喜歡齊道之,祖父楚老太爺和宮中都收藏了好幾幅齊道之的畫,她小時候還臨摹過好多幅。
齊道之是個狂人,不僅喜歡畫畫,而且還喜歡撕畫燒畫,他流傳於世的畫都是令他自己滿意的作品,數量實在不算多。
端木緋只是想想,就覺得心裡像是有一根羽毛在撓似的,癢癢的。
馬車一路朝著鳴賢街的方向飛馳而去,端木緋有些按耐不住地挑開窗簾一角,往外看了看。
再過兩條街,就到蕙蘭苑了,應該能趕上考試。
端木緋的眸子亮晶晶的,她其實也不指望得到那幅畫,她也就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