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門簾被挑起的同時,屋子裡那個憑窗而坐的少女彷彿受驚的小鳥一般霍地站起身來。
“盈萱?”
鍾鈺輕聲喚了一聲,看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是付盈萱。
三年多不見,如今十八歲的付盈萱又長高了些許,身形纖細,肌膚雪白,著一襲柳色暗紋褙子,一頭烏黑的青絲只是鬆鬆地挽了一個纂兒,斜插著一支碧玉簪,衣著、打扮都十分素淨。
乍一眼看,她似乎也沒太大變化,似乎只是長大了,可是再仔細看,就會發現她的肌膚近乎慘白,沒什麼血色,她曾經靈動的雙眸此刻變得呆板無神,瞳孔裡藏著一抹受驚的靈魂。
鍾鈺簡直不敢相信這三年多付盈萱到底是怎麼度過的,她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先生!”付盈萱看著鍾鈺,撲通一聲跪在了冷硬的青石磚地面上,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起來,淚眼朦朧。
“盈萱,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鍾鈺快步上前,躬身想把付盈萱扶起來,心疼極了。
她一生沒有成親,把幾個弟子都當親生女兒對待,對付盈萱也是一樣。
看付盈萱這幾年在靜心庵被磋磨成這副樣樣,鍾鈺心如刀割。
“先生,幫幫我!”付盈萱一手抓住鍾鈺的衣角,彷彿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般,神情悽悽地苦苦哀求起來,“先生,現在能幫我的人也只有了!”說著,付盈萱長翹的眼睫微顫,一行清淚自眼角滑落。
“盈萱,放心,我一定會幫的。先起來。”
鍾鈺使了一個眼神,青碧就和那個圓臉丫鬟一起把付盈萱從地上扶了起來。
“盈萱,我們坐下說話。”鍾鈺拉著付盈萱在一旁的酸枝木羅漢床坐下,抬手撫了撫她略顯凌亂的鬢髮,“……怎麼會在這裡?”
付盈萱的眼眶更紅了,聲音微顫,“先生,我是逃出來的,我不想在那個地方被關一輩子……”
“但是,先生,我……我不敢回家。”
“父親……父親要是找到我,一定會再把我送回去的!”
“先生,我能倚靠的人也只有您了……”
付盈萱楚楚可憐地看著鍾鈺,纖細的身子如風雨中的嬌花顫抖不已。
“盈萱,別怕。”鍾鈺緊緊地握著付盈萱的一雙素手,柔聲安撫道,“暫時可以先住在我那裡,先把身子養好了。等過段時間,我再把悄悄送離京城,我在江南也是有幾處宅子的。”
付盈萱的身子劇烈地一顫,好像受了莫大的驚嚇,反手握住了鍾鈺的手,顫聲道:“我不去,我不要離開京城。先生,我聽說現在外面很亂!”
鍾鈺並非兩耳不聞窗外的人,這段時日,她也聽到過不少關於冀州、晉州的事,心裡微微嘆氣。是啊,江南太遠,從京城下江南數千裡,難免不會出什麼意外。
“這樣吧,”鍾鈺想了想後,又道,“盈萱,只要願意,等過了風聲,可以改名換姓地留在京城裡。”
“謝謝先生。”付盈萱點了點頭,哭得更厲害了,纖細的身子依偎在鍾鈺的肩膀上,“若非是有先生幫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斑落下,哭得好似個惶惶不安的孩子一般,看得鍾鈺更心疼了。
鍾鈺從青碧手裡接過一方帕子,仔細地擦去了付盈萱眼角的淚花,心裡幽幽地嘆著氣。
當年的事,她並不清楚,只是從旁人的口中東拼西湊才知道一二,約莫就是端木四姑娘與盈萱幾次鬥琴,雙方起了齟齬,端木四姑娘設計陷害了盈萱,但後來又聽說,是因為盈萱剽竊了楚大姑娘的曲子,讓端木四姑娘發現了,兩人才起了爭執……
不管孰是孰非,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盈萱吃足了苦頭,該夠了吧。
付盈萱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而已!
想著,鍾鈺就心如絞痛,吩咐青碧去打一盆熱水來,然後道:“盈萱,先在此休息一下,我讓青碧帶去我在京城的宅子安頓。”
“別擔心別的,一切有我。”
“要是還缺什麼,儘管跟青碧說,千萬別客氣。”
鍾鈺拉著付盈萱的手仔細地叮囑道,神情慈愛而溫柔。
“嗯。”付盈萱乖順地點了點頭,“但凡先生安排。”
鍾鈺又好生安撫了付盈萱一番,留了青碧照顧她,自己則匆匆地回了浣碧閣。
這一來一去花了一炷香功夫。
浣碧閣的那些女學生都還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