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端木緋回去時,佈施的事也商量好了,在僧人們的協作下,佈施的攤位擺在了皇覺寺的大門口,施衣布粥。
不少百姓都聞訊而來,沒一會兒,就排起了一條長長的隊伍,讓皇覺寺周圍一下就熱鬧了起來。
漸漸地,日頭越升越高,等佈施結束已經是辰時過半了。
得了粥衣的百姓慢慢地散去了,周圍又恢復了寧靜,只留下一排空的木桶,下人們連忙開始收拾東西。
端木紜見端木緋忙得小臉緋紅,額角沁出一層薄汗,就道:“蓁蓁,你也累了吧,先去休息一會兒,你和封公子到寺裡隨便逛逛去。待會兒我們用了齋飯再走。”
封炎一聽,耳朵登時就豎了起來,感動地看著端木紜,他一把拉起了端木緋的手,也不避諱君然、舞陽他們,笑道:“謝謝姐姐。”
封炎拉著端木緋進寺玩去了,完全沒在意君然被他那一聲“姐姐”雷得外焦內嫩的樣子。
“蓁蓁,我們去碑林看看怎麼樣?”封炎興致勃勃地提議道,“我方才聽小沙彌說,年初,這碑林中又加了兩三塊石碑,是書畫大家丁道成的墨寶。”
“我記得丁道成的草書寫得好……”
端木緋神采飛揚地說著,步履下意識地加快,兩人朝著皇覺寺的東北方去了。
皇覺寺的這片碑林是端木緋最常來的地方,她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只除了她四年前“第一次”在這裡遇上封炎後,有一段時日,她生怕再偶遇封炎,也就不常來這裡了。
後來反正上了封炎這艘賊船,她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當前方那片黑壓壓的碑林出現在她視野中,端木緋心中忍不住浮現某個念頭:
如果四年前的那一日她沒有來到這裡,也沒有湊巧聽到封炎和華景平在這裡說話,那她的人生又會不會走向另一條軌跡?
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並沒有糾結這點。
“阿炎,”端木緋在距離碑林三四丈外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緩緩問道,“你會不會去北境?”
兩人停在一片濃密的樹蔭下,金色的陽光透過樹葉之間的間隙在兩人的臉上、身上灑下一片璀璨而斑駁的光影。
除了他們倆,周圍沒有別人。
封炎的那雙鳳眸如深邃夜空中的寒星般閃閃發亮,搖了搖頭,“還不知道。”
風一吹,光影搖曳,沙沙作響,反而襯得四周更為靜謐。
封炎更為用力地握住她柔嫩的掌心,“蓁蓁,若是我去北境,一定會把你給的平安符一直帶在身上的。”
他的右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腰側的荷包,眸中柔和得不可思議,自從端木緋在姑蘇給他求了這道平安符後,他天天都把它帶在身上。
端木緋輕輕地“嗯”了一聲,拉著封炎的左手繼續往碑林方向走去,周遭“沙沙”的樹枝搖曳聲眨眼就把她的聲音吹散……
前方高高低低的碑林灰暗陰沉,乍一看,就像是一片墳場似的,與周圍的陽光明媚形成鮮明的對比。
經過多年的風吹雨打,這些石碑多少有點風化,留下了些許歲月的痕跡。
相比下,新立的兩道石碑就顯得鶴立雞群,無論顏色還是質感,看著都與周圍的其他石碑迥然不同。
兩塊石碑上,一塊刻的是行書,起筆甚輕,漸行漸重,筆觸之間起落分明;另一塊刻的是草書,下筆嫻熟,倏忽變化,筆走龍蛇,可謂神駿逸氣。
端木緋的目光隨著石碑上的刻字徐徐遊走,在那一橫一豎,一撇一捺,一點一勾之間,心緒漸漸平穩了下來,心口那種莫名的鬱結也散去了。
端木緋在看石碑,封炎卻是在看她,見她勾唇,他的唇角也微微翹了起來,撿著有趣的事與她說:“聽小沙彌說,石道成來皇覺寺拜訪遠空大師時,輸了兩局棋,賭注就是這兩塊石碑。為此,石道成還在皇覺寺裡住了近一個月,親自刻的碑。”
端木緋睜大眼仰首看向封炎,似在惋惜她怎麼就沒碰上石道成,隨即她又噗嗤地笑了,“阿炎,你會不會吹簫?”
會。封炎連連點頭,心裡浮現一個念頭:蓁蓁是要與他琴簫合奏嗎?
端木緋眨眨眼,墨玉般的瞳仁宛如水洗,又對著封炎招了招手。
封炎立刻俯首朝她湊了過去,聽她吐氣如蘭地在他耳邊小聲說:“去年我跟遠空大師下棋,贏了一段紫竹,我給你做紫竹簫好不好?”
端木緋笑得更開懷了。
皇覺寺裡的好東西可不少,遠空大師又喜歡跟人賭棋,她是逢棋必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