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勾唇一笑,落落大方地對著皇帝拱了拱手,“老爺過獎。”
“曾元節,”皇帝再看向曾元節時,表情就變得十分冷淡,不輕不重地說道,“你也不是七歲頑童了,朕今天送你一句話,這世上可不是非黑即白。”
今日出遊,皇帝是微服出遊,一直是自稱“我”,這還是他第一次自稱“朕”,可見其不悅。
“……”曾元節的嘴唇緊抿,面色煞白。
他本來是想借著這個話題來點醒皇帝,讓皇帝認識到這些宦官都是些不學無術、只會玩弄權術之輩,也讓皇帝看到自己的才學,讓皇帝知道自己是棟樑之才,比這些宦臣更加值得重用。
可沒想到,事與願違,結果出了醜的人反而是他!
皇帝都擺明站在岑隱這邊了,他還能說什麼,他還能反駁什麼?!
曾元節只覺得周圍其他人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在他臉上,讓他覺得臉上生生地痛,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遭受這等奇恥大辱!
曾元節自小就一帆風順,在老家被人稱為神童,十五歲中了秀才,隔年就中了舉人,這幾年,他在松風書院乃至姑蘇城都是風光無限,人人都稱他為“姑蘇第一才子”。
自打皇帝南巡來姑蘇城後,他更是出盡了風頭,皇帝對他頗為寵信,一次次地召他去滄海林說話,連帶書院裡的幾位先生都對他畢恭畢敬。
直到今日,被岑隱當眾在臉上重重地甩了一個巴掌,更讓他的幾個同窗也看了笑話。
這個岑隱不過是一個絕了根的閹人,還意圖手掌朝局,像這種人史書上還少嗎?!
便是皇帝一時寵信於他,等來日皇帝清醒過來,就會將這奸佞治罪,以後岑隱也只會為萬世所唾罵!
他一個太監,怎麼敢如此羞辱自己!!
曾元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一會兒,臉上才平靜下來,只是眼神幽深而陰鷙。
他捧起身前的白瓷茶杯,對著幾步外的岑隱道:“岑……公子,小生敬你一杯!”
說著,他站起身來,雙手恭敬地把茶杯呈向岑隱,壓抑著快要揚起的嘴角,打算藉機把茶水灑在岑隱身上,以扳回一局。
然而,他才往前走了一步,就有一箇中年內侍眼明手快地擋在他身前,不讓他再往前。
“曾公子,人貴有自知之明,這茶也不是什麼人能敬的!”中年內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曾元節彷彿又被人當眾打了一巴掌般,臉色更難看了。
方才他也給皇帝敬過茶,是在皇帝頷首應了後,再由內侍把茶呈上去的,因為對方是皇帝,他覺得理所當然。
這個內侍的意思是,他一個舉子,他堂堂天子門生,連給一個太監敬茶的權利都沒有嗎?!
曾元節緊緊地捏著手裡的茶杯,幾乎將它捏碎,心裡長嘆了一口氣:
哎。
皇帝是一代名君,建下這片盛世江山,偏偏朝堂上出了宦官佞臣,禍亂朝堂。
我輩學子,自當一心為國,與奸佞相抗,如今雖然是浮雲蔽日,但是總一天會陰霾盡散,否極泰來!
四周陷入一片沉寂,氣氛沉凝。
一旁的應天巡撫和孟知府心裡也覺得岑隱囂張跋扈,暗暗地看了看兩位尚書的臉色,見他們都默默飲茶,也心裡有數了。
他們遠在江南,也素聞岑隱的威名,如今看來,也許傳言並未誇大……岑隱正在得勢之時。
文敬之的心裡同樣唏噓不已。
他已經好些年沒進京了,上一次進京述職時,還只聞岑振興之名,這才幾年,朝堂上就跟翻了天似的。
想著,文敬之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端木緋,端木緋正在與涵星說話,還插朵紅梅到涵星的鬢角,兩個小姑娘說著說著就笑作一團。
文敬之想起了女兒文詠蝶告訴自己的話,這位端木四姑娘不僅是首輔家的姑娘,而且還是岑隱的義妹,頗得岑隱的看重,以致錦衣衛和內侍們都對她另眼相看。
“沙沙沙……”
這時,陣陣寒風拂來,吹得枝頭的殘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不知不覺中,風勢似乎變得更強勁了,空氣也隨之更陰冷。
皇帝也覺得有些冷了,隨手撣去衣袍上的落雪,道:“這附近可還有什麼地方好逛的?”
孟知府還沒回答,涵星就嬌聲提議道:“父親,我方才在紅梅林那邊賞雪,那裡的雪景好,沿湖過去,還有小橋、堤壩、白塔……”
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