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澄說完後掌心已經生了些許薄汗,儘管他極力掩飾,看向蔚藍的目光中,還是有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期盼和忐忑。
當然,依照他的身份,倒是真的不用擔心蔚藍將他怎麼樣,但關鍵蔚藍背後還有個姜衍。世人皆有弱點,而他的弱點無疑是姜衍。自小在皇宮長大,除了已逝的蘇昭儀,姜衍是唯一對他釋放善意的人,也是在他犯錯誤入歧途時,唯一能在他耳邊敲響警鐘拉他一把的人。
他可以對任何人玩弄心思,也可以誰的眼光都不在乎,卻唯獨不能不在乎姜衍。姜衍是兄長,也是他晦暗世界中的唯一曙光,一如多年前,他自身尚且艱難,卻能在杏園對個素不相識的微末宮婢伸出援手,陰差陽錯救下他的母妃,讓他不至於小小年紀就失了庇護。
他原本一無所有,在姜衍回京之前只想破釜沉舟,是姜衍回京後給了他信任,讓他看到了希望,使他收起色厲內荏沒有根基的觸爪沉澱下來,讓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大約還有別的可能,這樣的溫暖,他只想用力抓牢,又怎會辜負?
便是拋開這些不提,此番離京之時,他一把火燒了寧王府,也是絕了自己的後路。而蔚藍不僅是姜衍在乎的人,她手中的蔚家軍,也是姜衍逆轉的最重要籌碼,他怎麼允許有人破壞?即便這人是他,那也不行。
姜澄說完後,書房的氣氛莫名有些詭異。
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又似乎過去了許久,就在蔚藍正欲說話之時,旁邊的羅楨已經瞪眼怪叫了一聲,見鬼似的指著他道:“花孔雀,你,你,你怎麼會起了這種心思,蔚將軍可是功臣,那孔志高是什麼人,是能信任的嗎,難不成蔚將軍與你有仇?”
就連他這種對局勢並不敏銳的人,也知曉蔚家軍扼守西北門戶,萬萬動彈不得,沒道理姜澄不清楚啊,羅楨滿臉惱怒,說罷已經刷的起身,直接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蔚藍似乎才剛回過神來,她沒說自己知曉,也沒說不知,只目光深深的看了姜澄一眼。可事實上她早就知情,不僅知情,還對姜澄動過殺心。若非思容到達蕭關的時候老爹早就遇襲,沒準姜澄墳頭的草已經長得老高了也不一定。
姜澄會選擇在她面前坦言,雖讓人覺得意外,但更讓人覺得意外的是羅楨。這傢伙平日裡神經粗壯,時而跳脫時而囂張,似乎總也沒個正形,卻不想在大是大非上極有原則,竟是直接就跟姜澄懟上了。
按照時間推算,姜衍初回上京之時,她與姜衍有婚約一事還沒傳出,自然也就不存在不看僧面看佛面這一說法,可羅楨當時多大,姜澄又是多大?一個守著本心還在大道直行,一個已經心思詭詐到對功臣下手……
彼時姜澄的處境艱難,正面臨被姜澤清算的風險,難道定國侯府就不是了?她是該感嘆定國侯府不愧是將門世家門風清正,還是該唏噓皇室出品果真心思複雜?
姜澄聽了羅楨的話心下一堵,觸及到蔚藍的視線不由暗暗後悔,早知道羅楨是個大喇叭,他怎麼就因為避嫌沒直接把人弄走。無論蔚藍事先是否知情,總歸他將話說出來,定會讓人記恨不快,可羅楨專挑痛腳,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可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他也不想收回,不由得輕咳了聲道:“這事兒怪我。”說著用眼角餘光飛快的剜了羅楨一眼,復又向蔚藍,深吸氣道:“說來慚愧,當時姜澤才剛登基,起初我見二哥和三哥都沒回京,唯恐姜澤會拿我開刀,便起了未雨綢繆的心思。”
“孰料這想法不知怎的就被孔志高知曉了,主意是孔志高出的,夢逍遙也是他給我的,我那時候又是氣恨又是不安,甚至有些瘋狂,一門心思想要拉了二人墊背,覺得憑什麼謝琳和姜澤這樣的人能登上高位?這母子二人大權在握之前已然不想給人活路,登上高位之後還不得變本加厲?那時候我了無牽掛,想著與其等姜澤將皇位坐穩任他魚肉,還不如直接拼個你死我活。反正他們不想讓我好過,我為什麼讓他們好過?
孔志高找上我的時機雖有些巧合,但我與孔欣瑜還有婚約。當時只猜測孔家不想放棄寧王妃的頭銜,與我乃是一條藤上的螞蚱,這才會冒險出手相助,於是便也不曾多想,誰知會是個局。”
說到這,他自嘲一笑,眼眶看起來有些泛紅,“歸根結底還是怪我識人不清,做了人家手中的刀還猶不自知。雖然最後險險避過,可做過了就是做過了,是我的錯我得擔著。”
他說罷抿唇起身,深深朝蔚藍施了一禮,“母妃已經過世多年,眼下我跟著三哥,自是希望三哥越來越好。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