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禹聞言沉默下來,他素來知道尹卓的野心,但像今日這般旁若無人的宣之於口,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這野心似乎已經燎原,比他平日曝露出來的更加巨大,考慮的也更加長遠。
就像原本收著爪子的猛虎身上少了一層禁錮,忽然之間弓身露出了獠牙伸出利爪,這個他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長了副粗獷豪放的面容,卻有著與外在形象截然不同的深沉縝密,他這做幕僚的,是不是有些不稱職了?
且,這前前後後,到底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將尹卓方才的話聽進耳中?尹卓會毫無顧忌,是有絕對的把握能掌控這些人,所以毫不在意?還是因為他粗心大意不曾設防——可他恰好是將這些話聽進耳中的第一人!
周禹嗓子眼有些發乾,思忖著總不會是後者,若是後者,他甘願將腦袋擰下來當馬鞍……他不由得開始重新審視自己,良久才輕嘆出聲,“將軍深謀遠慮,是在下短視了。”
尹卓坦然接受,笑了笑不曾作聲,只打馬快行了幾步,揚著馬鞭絕塵而去。
與周禹並轡的那木達從尹卓身上收回視線,垂眸了一瞬正色看向周禹,“我看先生臉色不好,先生可還吃得消?”他面色真摯,跟個沒事人一樣,周禹見狀卻是心下有些莫名
“在下還好,多謝將軍關懷。”他點了點頭,追隨尹卓之前,他本就是那木雄的人,而那木雄與那木達是兄弟,在那木雄死前,他與那木達的關係也算親厚,“那木將軍呢?”
“本將乃是粗人,如今恰是再好不過。”那木達哈哈一笑,回身朝來時的路看了一眼,扭頭的瞬間眼中劃過一道幽光,緊接著輕喝一聲,拍馬急急追著尹卓而去。
塘壩縣,西北商行後院中燈火通明,蔚藍與姜衍相對而坐,卻是誰也不曾說話。
做主子的沒說話,做下屬的自然也不會說話,聽濤聽雨低頭站在蔚藍身邊一聲不吭,鄖陽與粟米則時不時交換個眼色,擠眉弄眼的看起來有些滑稽。
但無論如何,氣氛沉悶是可以肯定的了。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半刻鐘後,直到院外有細微的動靜聲傳來,鄖陽才找到機會打破僵局,低聲與蔚藍道:“主子,屬下先出去看看。”他說完看向聽濤聽雨,聽濤聽雨下意識點頭。
蔚藍這才從沉思中回神,也沒在意幾人的眉眼官司,揮手道:“去吧去吧,讓人加強戒備。”說完又揉了揉額頭,望向姜衍道:“你的計策奏效了,現在可是高興了?”
小半個時辰前,姜衍見鄖陽一直不曾回來,便與粟米一同往城外走了一遭,這一走問題就鬧大發了。尹卓原是派了三十來人準備進城刺探虛實的,卻不想被花貓帶領的百人小隊直接攔在了城外,雙方人馬各不相讓,直接便交上了手。
鄖陽到後,這種情況越演越烈,當時西北鏢局已經有五十來人負傷,另有十來人直接陣亡,對方全是高手,即便鄖陽同樣位於高手之列,以一己之力壓根就無法扭轉局面。好在姜衍與粟米帶著另外一隊人馬及時趕到,這才將餘下的人全都帶了回來。
可這也直接曝露了姜衍的行蹤,這不,不過短短一刻鐘的功夫,尹卓的人便直接摸到西北商行的老巢來了。蔚藍有些無語,她與姜衍此行的目的正是為了尹卓與他身邊的高手,而達成目的,首先要做的,就是將他身邊的高手全都分散,是以,姜衍會這麼做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可潘越如今還在果洲鎮,鳴澗鳴雨等人尚在麻城,隱魂衛和麒麟衛還沒趕到,蔚藍與姜衍身邊能頂用的,唯有鄖陽和粟米。當然,藍二等人也可算在其中,但這些人走的都是外路子,習武的時間總共加起來不過兩年,她們可能擅長追蹤藏匿,與普通暗衛對戰,兩三人圍攻一人也能佔上風,可問題的關鍵是,尹卓派出來的高手會是普通人嗎?
就連隱魂衛都折戟而歸,藍二等人與之對上,壓根就不具備一戰的實力,這下好了,落腳點被人發現,接下來要怎麼做?乾脆直接轉移,還是讓驃騎營的人將西北商行團團圍住?高手都有個共性,嗅覺靈敏的跟狗鼻子一樣,即便西北鏢局的人暫時能將人護住,也不過解一時之危,根本就不能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更何況,西北鏢局的人留在塘壩縣,可不是為了保護蔚藍與姜衍的,這與蔚藍執意下山的初衷背道而馳,蔚藍怎麼能不生氣?但姜衍的行為雖然冒險,出發點卻是好的,蔚藍便是有氣也撒不出來。
她現在還搞不清楚,她是因為姜衍的先斬後奏會影響後面的計劃而感到生氣,還是因為擔心姜衍的安危。總歸,姜衍不可能是無意的,他就是故意這麼做,但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