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初霽,硃紅刷漆的廊簷下結了層厚厚的冰,在陽光下晶瑩剔透閃閃發亮。
尹卓站在大門口看尹尚一行人打馬離開,這才回到書房,吩咐隨從道:“去把軍師與幾位先生請來。”他說罷揹著手在書房來回踱步,心中到底還是有些激動的。
按照尹尚透露出來的訊息,北戎與大夏應當都是打著假戲真做的主意,到時候等戰事一起,他何愁找不到報仇雪恨的機會?
這戰火是大夏、北戎與啟泰同時點燃的,思及前朝榮昌滅亡,最後被姜曙榮一個泥腿子奪得江山,尹卓眼中不由劃過一抹暗沉——亂世出英雄,興許他真能在現今的位置上更進一步也不一定。
只尹尚這人向來心思深沉,這其中又牽扯到拓跋珏,姜澤、蔚池與姜衍,這幾個誰都不是善茬,他應該仔細查證之後,再穩妥行事。而這穩妥二字,又是重中之重。
隨從點點頭離開,書房裡一時安靜無聲。
片刻後,四位做文士打扮的人相繼進門,微微拱手道:“見過將軍!”
“無需多禮。”尹卓從沉思中回神,招呼幾人坐下,先將尹尚的來意細說了一遍,又把姜澤調撥糧草的書信給幾人看了,這才道:“幾位先生有何高見?”
“將軍的意思,若是您應承下來,中原王從天啟帝手中得到的十五萬石糧食,就歸驃騎營所有了?”當先開口的,是一名樣貌清癯的中年謀士,乃尹卓的軍師周禹。
周禹是那木雄留給尹卓的人,向來得尹卓重用,見他開口,尹卓點頭道:“先生所言不錯,中原王確實是這個意思。”
周禹聞言若有所思,卻並未第一時間表態,而是反問尹卓道:“將軍意下如何?”
尹卓聞言一笑,他自然是想賭一賭的。
就像尹尚所說一般,驃騎營每年都會跟蔚家軍打上幾場,只是規模不同罷了,眼下有這樣的機會,不但可以光明正大的報仇,還可以白得十五萬石糧食,對他來說確實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本將覺得可行,但還想聽聽幾位先生的看法。”尹卓直言不諱的看向幾人,“幾位與本將共事多年,有話不妨直說。”
幾位先生同時點點頭,如尹卓這般不驕不躁謙遜沉穩的主子並不好找,當下,除了周禹,另一位也開口道:“聽將軍這麼一說,末下倒是覺得可行,只這具體行事,卻是要好好謀劃一番了。”
“杜兄言之有理。”周禹看了眼出聲的人,轉而與尹卓道:“此事可行,但其中末節,卻是要慎之又慎,將軍,中原王可曾言明這批糧草何時到位?”
尹卓聞言心下一凜,“軍師的意思是,要防著中原王耍詐不認賬?”
周禹點頭,微微皺眉道:“按說中原王目下完全沒有要加害將軍的理由,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說到這頓了頓,沉吟了片刻才繼續道:“將軍與二皇子雖說有些交情,可這交情早在二皇子授封中原王之後就徹底斷了,如今中原王忽然找上門來,不得不讓人懷疑其中誠意。”
尹卓沉默下來,他與尹尚原本就算不上有多好的交情,之所以能搭上線,蓋因當時的尹尚尚未得勢,還只是個默默無聞的皇子。
而他雖駐守臨縣,手上握有重兵,也與折多山鄧家有些關係,卻自小不得寵,無法依仗平南王府,又遠離皇城,在朝中可說沒有絲毫助力。
尹尚好歹是個皇子,他想在朝中尋找助力與依仗,尹尚也想拉攏於他,二人這才會一拍即合。
但兩人間的合作,早在羅穆爾身死,尹尚避開他單獨行事,遣了影子衛與鷹部的人相繼到安平鎮與上京城,又牽累鄧家,讓鄧家棄他之後,就已經徹底斷絕。
之後他冷眼旁觀,尹尚絕處逢生被封為中原王,又掌了尼瑪城的兵權,二人的關係就直接降到冰點,他想要尼瑪城的兵權,尹尚野心勃勃,又如何會對驃騎營沒有覬覦之心?
周禹不說,尹卓還沒想到這茬,他頓了頓,思忖道:“軍師的意思,尹尚是想讓驃騎營來打前鋒,之後再到皇上面前參上本將軍一本,順勢奪了本將軍的領兵之權,一舉將驃騎營收入囊中?”
“不排除這種可能。”周禹眉頭緊鎖,“中原王開出的條件越是誘人,咱們就需要越發謹慎,尤其將軍手中如今還握著啟泰皇帝的親筆書信。”他說著曲指在書案上的信箋上點了點。
杜先生也回過神來,想了想道:“軍師所慮並非沒有道理,若事成還好,若是事敗,中原王在皇上面前參將軍一個通敵叛國,便是皇上信任將軍,也難免生出猜忌。眼下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