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孔氏原本還想打發劉嬤嬤去應付的心思立即歇了。念頭一轉,當即捏著帕子憂心忡忡道:“這丫頭,怎麼又病了呢?可真是……”一面說著,一面小心觀察陳氏的神色。
見陳氏面露不虞,又輕嘆道:“母親且先別急,這孫姨娘才去不久,柚丫頭這是傷心過度還沒轉過彎來呢。不過,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府裡過幾日要辦喜事,柚丫頭是家裡唯一的姑娘,到了大喜的日子,總不好連面都不露。”
“依媳婦看,不如往宮裡遞個帖子,直接請太醫來看看?”按照孔氏的想法,她雖不好當著陳氏的面薄待蔚柚,卻也不妨礙她在陳氏面前給蔚柚上眼藥。
上了年紀的人最是忌諱生死,偏府裡前不久才辦了一場喪事,莫說是陳氏了,就連她都覺得晦氣。如今陳氏正等著蔚桓迎娶平妻來沖沖晦氣呢,蔚柚半死不活的,說出來誰會喜歡?
陳氏自然不喜,孫氏是蔚柚的生母,生母離世,蔚柚傷心在所難免。可再是傷心,孫氏也不過一個姨娘,難過那麼幾日也就夠了,整日裡哭喪著一張臉閉門不出,這是做給誰看呢?
要她說,孫氏死後,蔚柚的處境更加不堪,在孔心蘭進門之前,正該好好巴著她與孔氏才對,偏她沒眼色惹人厭惡。再加上她前些日子才因蔚柚的事情,被蔚桓埋怨了一番,聞言對蔚柚更加不喜。
可她不喜蔚柚是一回事,孔氏送上門任她拿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孔氏難得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她要是不趁機挫挫她的銳氣,還真當她這個婆母是泥捏的呢。
憑什麼孔氏想給她甩臉子就甩臉子,想拉攏就拉攏,當她看不出來呢,孔氏明著擔憂蔚柚想請太醫,可話裡話外卻在指摘蔚柚不孝——嫡母健在,父親要娶平妻,蔚柚要是個懂事的,就應該打起精神歡歡喜喜才對,而不是為了個姨娘傷心病倒。
雖然她也是這麼認為的,但她卻並不願意順著孔氏的思路走。
當即沉下臉道:“怎麼是又病了,我怎麼沒聽過?柚丫頭大冬天的都沒風寒,眼下天氣回暖卻風寒了,說出去豈不笑話?”
說著將茶杯往案几上重重一摜,微抬著下巴睨向孔氏道:“孫氏畢竟生養柚丫頭一場,她打小就在孫氏跟前長大,孫氏死了她自然難過。可你既知她難過,為何不好好照看?你這嫡母是怎麼當的,難不成是想傳出去說我蔚家苛待庶女?”
“我蔚家可就這麼一個姑娘,若她在這節骨眼上出什麼茬子,可別怪我這做婆婆的沒給你留臉面。”她將“我蔚家可就這麼一個姑娘”這句話咬得極重,說完別有深意的看了孔氏一眼,那眼神赤裸裸的,半點都不加遮掩。
孔氏哪會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兩人沒鬧翻之前,蔚桓的姨娘小產的小產,落水的落水,病逝的病逝,總之,除了跟著蔚桓時間最長的孫氏,就再沒別的姨娘生下子嗣,其中緣由,陳氏不說全然知情,六七分卻是知道的。
如今這是要翻舊賬了?陳氏心思淺顯,慣常是個簡單粗暴沉不住氣的,孔氏無論如何都沒料到陳氏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差點沒氣個倒仰,卻不敢跟她明火執仗的對著幹。當著丫鬟婆子的面,誰知道陳氏會不會說出更難聽的話?
何況孔心蘭進門,她勢必要籠絡住陳氏,也只能暫時忍耐了。
“母親說哪裡話,媳婦怎麼會不關心柚丫頭,孫姨娘一死,媳婦就另撥了人到斂心院伺候。”說著已經紅了眼眶,滿臉委屈的看了眼陳氏,半低下頭道:“姨母還不知道我嗎?若我有心苛待柚丫頭,又何至於等到今日。”
得,連姨母都叫出來了,這是存了心要修補關係啊,陳氏聞言不免有些得意,面色稍緩了緩。
孔氏見此繼續示弱,擦了擦眼淚,動之以情道:“在姨母面前我也不遮掩了,我固然是個小氣的,可孫姨娘活著的時候,我尚且不曾為難柚丫頭,如今孫姨娘已死,媳婦又何苦做這惡人?
柚丫頭不過是個姑娘,再過兩年就要嫁人,至多不過一副嫁妝的事情,可礙不著皓兒幾個。況媳婦先前也說了,咱家就柚兒一個姑娘家,日後若嫁得好了,對皓兒幾個來說何嘗不是助力?”
不僅是蔚皓幾個的助力,對蔚桓來說同樣如此。
孔氏這話剛好把到陳氏的脈門上,蔚柚也不是陳氏的心肝寶貝,眼下該逞的威風已經逞了,又見孔氏確實有心修好,陳氏面上的怒色終於收起。
“你知道就好,之前有大房壓著,桓兒總也出不了頭,現在大房雖弱了,桓兒要在朝中穩住腳跟仍是不易。你我是婦道人家,也幫不什麼忙,怎好再拖他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