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掌管中饋多年,自然清楚劉嬤嬤言下之意。內宅爭鬥與朝堂爭鬥沒什麼區別,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至於南風北風……孔氏深吸了口氣,她這最先進門的,怎麼也能算個東風吧?
孔心蘭進門後是平妻,姑且能算個西風。可她進門多年早就攢夠了威望,膝下已有三子地位穩固,長子明年已能下場科考,便是與蔚桓早就不復往昔恩愛,這府中上下也沒人能薄待了她。
反觀孔心蘭,嬌嬌嫩嫩的如花年紀,人也會來事,才剛進門時陳氏固然會多偏袒幾分。可她若想撼動自己的地位,卻不是有副鮮嫩的皮囊會來事就夠了的——她這做嫡姐的會有什麼手段暫且不論,只蔚桓和孔志高就不會答應。
這二人一個是手把手教養她長大的父親,一個是她同床共枕十幾年的夫君,是什麼樣的人她還能不清楚?二人一心經營仕途,前者不想讓人說他教女無方,後者不想讓人說他內帷失和。只要她不主動打壓挑釁,孔心蘭想要作妖,這二位怎麼能忍?
孔心蘭腦子不笨,想必也清楚這點。所以她進門後若想迅速站穩腳跟,那就只能從其她人身上下手了。
至於這其她的人是誰,當然是南風和北風啊。而琉璃和尤姨娘正是這南風北風之流。
尤姨娘還罷,畢竟相處多年,對她的手段十分清楚,孫氏死後,對蔚桓的手段應當也清楚了,自然沒心思站出來作妖。且她膝下沒有子嗣,站出來作妖又有什麼意義?
倒是琉璃,雖然清楚她的手段,卻到底年輕,從她背叛自己的那天開始,就註定了不能善了,這會兒之所以著急,一則是向她示威,讓她覺得自己連個姨娘都不如;二則是給孔心蘭添堵,讓孔心蘭進門後心有忌憚不敢輕易動她。
算盤倒是打得挺響,只可惜正如劉嬤嬤所說,這爭寵也不看個時候。
孔氏細細思量了一番,總算將心底的火氣壓了下去,微微勾唇道:“嬤嬤說的對,既是如此,便稍微等等吧。恰好平夫人進門,這規矩自是要立的。”
劉嬤嬤聞言鬆了口氣,緊跟著露出笑臉,“夫人大度,琉姨娘使的不過是些下作手段,根本就上不了檯面,哪裡值得您著急上火?要老奴說,您最近也累了,等平夫人進門後正好可以鬆快鬆快,不如就直接將琴湖居的事情交給她管得了。”
孔氏聽罷眯了眯眼,面上的笑容更加柔和幾分,頷首道:“還是嬤嬤懂我的心意,畢竟是自家姐妹,既是已經進門,自然要幫我分擔一二,也免得有人說我緊抓著中饋不撒手。再者說了,琴湖居那兩位雖低賤了些,卻到底是伺候爺的,讓她們親近親近也好。”
“夫人過獎了,老奴是您的人,只有夫人好了,咱們這些做下人的才能好,為您分憂不是應當應分的麼?”說完又上前幫孔氏倒了杯熱水,“夫人先吃些東西吧,等會管事們就該來了,您這一忙就是一上午,就是不為自己的身體想,也要為三位少爺想想不是?”
“不錯。”孔氏這會兒心情好了,連帶胃口也好了幾分,舀了勺燉的香濃的燕窩粥放入口中,擺手道:“你也去用些吧,不必在這伺候著了,我還想你多陪我幾年呢。”這幾年孔氏也算看清楚了,這人跟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有時候連血脈親人都比不上。
劉嬤嬤此人圓滑精明,雖說心眼活絡了些,卻難得是個識時務的,對她也算忠心,可不就比陳氏和蔚桓對她更周全妥帖些嗎?只可惜眼看著年紀大了。
劉嬤嬤低低應了聲半點不敢居功,“能得夫人看重是老奴的福氣,多謝夫人體恤。”
話音才落,隔壁院落忽的發出幾聲慘叫,叫聲尖銳淒厲,在寂靜的清晨顯得尤為刺耳。
主僕二人同時面色一變,劉嬤嬤放茶壺的手一抖,“夫人可聽見了,這動靜倒像是後院傳過來的。”
孔氏深深擰眉,“先打發人去看看吧。”畢竟要辦喜事,又是她掌中饋,萬一出了什麼岔子豈不平白給人把柄?
劉嬤嬤忙應聲出去安排,等打發了小丫鬟才匆匆折回。見孔氏面上已經罩了層寒霜,不由惴惴道:“夫人,老奴聽這響動恍惚是從琴湖居傳過來的。”
“不是好像,而是就是。”孔氏聽的清楚,想到琴湖居那位的情形,有些洩憤的攪動著勺子,半眯起眼目露寒光道:“一大早就跟殺豬似的,還想不想讓人安生了,莫不是要生了?”這可離預產期還有小半個月呢!
劉嬤嬤也這麼想,皺眉道:“難說,那位也是個沒分寸的,便是真有什麼好歹也不稀奇。但這並不與夫人相干不是,您可是許久沒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