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是姜澤派來的,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理解成姜澤的授意。
更為關鍵的是,秦羨淵名下並不只是這些產業,別到時候只為了這九牛一毛,把姜澤的名聲毀了還是其次,若是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了,那才不值。
謝術昭對自己的人很有自信,但自信不是自負。誰都想從秦家身上分一杯羹,可與秦家沾邊的關係盤根錯節,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績溪郡又不是他的主場,他要是過分自信,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也因此,謝術昭得知私鹽一事後,不僅沒急著出手,動作反倒慢了下來。
當日夜裡,績溪郡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這人正是雷文瑾。雷文瑾到績溪郡,自然不是為了秦家的財產。
事實上,早在蔚藍派人往績溪郡的第一時間,他便收到白令的傳信,但隱魂衛當時還沒放棄追擊尹卓,雷文瑾也想努力一把,便又在礐山附近多耽擱了一日。
鄖陽和杜文濤並未與雷文瑾碰面,雷文瑾也沒主動去尋幾人,而是直接在績溪郡打了一圈,掉頭就往翠湖嶺的兵器坊而去。
於雷文瑾而言,秦老太君幾人雖去了上京,但有真信田衝在,還是不夠保險,萬一秦羨淵等不及,直接被真信田衝拐去倭國了呢?翡翠島距離倭國不過兩日航程,又有自己的商隊,要說對倭國的瞭解,雷文瑾自然比蔚藍和姜衍更加清楚。
無論是真信田衝還是秦羨淵,都不是什麼好鳥——端看這兩人在關鍵時候能快速達成一致,就知道為了目的,這兩人是什麼都可以做的。這樣的兩個人,沒攪和在一起的時候已經為禍一方,若讓秦羨淵將屬於啟泰的資源和訊息帶到倭國那還了得?
至於雷文瑾為何會直撲兵器坊,蓋因秦羨淵沒在績溪郡落腳,而翠湖嶺兵器坊距南嶺江不遠,乘船沿南嶺江可直通黑河郡,到了黑河郡,想要入海就簡單了。
而兵器坊本身有蘇青枝盯著,南嶺江沿線同樣有漕運上的人負責盯梢,雷文瑾並不怎麼擔心。他唯一擔心的,不過是秦羨淵趁機逃走罷了。
秦羨淵已經在翠湖嶺深山裡窩了好幾日,有關秦家和謝術昭的訊息他倒是收到了,但有關雷文瑾的,卻是半點不知。在這點上,就連真信田衝也還沒收到訊息。
這也怪不得二人,二人躲進深山後,需要防備的人實在太多,而真信田衝身邊的人全都去了上京,餘下秦羨淵的人,長期混跡於績溪郡,熟人簡直不要太多——蔚家軍和姜衍並謝術昭的人雖然不一定認得他們,可秦家的人認識啊!
又恰是關鍵時候,自然是小心使得萬年船了。因此,即便是查探訊息,這些人也是晝伏夜出小心翼翼的。
真信田衝倒也沉得住氣,秦羨淵雖在得知謝術昭和蔚家軍的人沒上套之後氣了一場,但也不過片刻就冷靜下來,開始細細思索其中緣由。
末了又讓人親自前往績溪郡查探秦羨漁的動靜。
讓秦羨漁入股秦家本支的生意,是秦羨淵親自應允的。與虎謀皮固然兇險,秦羨漁的野心秦羨淵也不是半點不知,可他有自己的考量,亦或者說,他從不曾將秦羨漁當做對手。
能稱之為對手的,首要一點便是旗鼓相當,可秦羨漁與他有可比性嗎?
秦羨淵從不這麼認為。
幾十年的發展,秦家早就今非昔比,只要他還是秦家族長一日,秦羨漁在他面前,就永遠都翻不起浪來。而秦羨漁心裡的小九九,最要緊的是找謝家與謝琳母子報仇,其次才是瞅準時機對他下手。
這點鄖陽和杜文濤能看清楚,秦羨淵一樣能看清楚。要不秦羨漁怎麼會在聖元帝死後,主動求上門來呢?這就是契機,不僅是他的契機,也是秦羨漁的契機。
他們擁有共同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有人與自己一起承擔風險,有人在自己復仇的路上添磚加瓦,又有什麼不好的?說穿了,這是他迫不得已留下的一步暗棋,秦羨淵根本就不怕自己被反咬一口。
在他看來,仇恨也是需要劃分等級的。秦家三房之所以會被除族,罪魁禍首是謝琳。而他與秦羨漁之間的所謂矛盾不過小節,在謝琳和姜澤倒臺之前,秦羨漁便是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乖乖按捺。
當然了,花無百日紅,人不可能永遠沒有半點波折,他若出事,秦羨漁必然會有動作。可秦羨漁即便早就被逐出秦家,他仍然姓秦,即便他再狠,總不至於棄了秦姓顛覆秦氏。
他得顧忌自己的名聲——被除族的人等同於沒有根基,沒有根基的人如何走得長遠?誰又不渴望得到家族的認同和庇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