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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明珠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卻是這個。
她低頭看著腳邊幾個菸頭,不曉得說什麼,索性還是沉默著。
程硯寧也沉默,他在她邊上沉默地坐了很久,突然發出一聲說不出是什麼情緒的低嘆,手一伸,將她整個人攬到了他的懷抱裡,抱緊了。
溫暖而踏實的感覺,突如其來。
她知道,他的懷抱一直是寬厚而溫暖的,像一個避風的港灣。
她也沒掙脫,就那樣躲在他懷裡,聽著他撲通撲通沉穩而有力的心跳聲,忍住了想要湧出的淚水。
隔了一會兒,程硯寧單手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罩在她身上,抱著她的那條手臂,又一次微微地收緊了力道。
可他還是沒說話。
甄明珠也和他一樣,仍舊沒說話。
不曉得說什麼。
時至今日,哪怕抱在一起,他們也沒什麼好說的。
不能回憶起過往的所有喜悅和甜蜜,想起來都是難受的,也不能講起那些壓抑和委屈,一想到都是痛的。他們像兩個孤獨的旅人,因為太冷,所以抱在一起彼此慰藉。
甄明珠趴在他腿上。
不知不覺地,胡思亂想。
最開始冷漠而無情的程硯寧,後來體貼柔情的程硯寧,帶她爬山看日出的程硯寧,救她出苦海的程硯寧,許多許多個他,那麼好的他,最終成了眼下這個即便抱著她,也似乎無話可說的程硯寧。
想著想著,她就睡著了。
夢裡的自己變成了一片小船,在海上飄蕩。
那片海沒有盡頭,卻也沒有風浪波瀾,水是溫熱的,她很享受,卻也想逃脫。
夢裡的甄明珠,突然蜷了一下身子。
睡在人腿上,當然是不舒服的。可程硯寧卻不忍心叫醒她,無論是兩人清醒了各自回去,還是一起去外面找個地方住,這兩種情況,他在這一刻,都不想去選擇。
他想要時間過得慢一些,這個夜晚稍微再長一點,那樣的話,他能抱她久一些。
他低頭去看,只能看到甄明珠巴掌大的側臉。
無法控制地,他將自己的臉蛋貼了過去,貼在她頭髮和臉頰上,感受著肌膚之親帶來的溫度。
十月中旬的夜晚,後半夜挺冷了。
他一直沒睡,便能感覺到,寒氣透過一層衣衫,滲進他脊背。
渾身上下都是涼的,唯有抱著她的那些地方,充滿著讓人沉醉的暖意。
他就那樣抱著她,一分一秒,感受著時間的流逝,感受著氣溫從高到低,又逐漸由低到高,眼看著操場裡陷入寂靜,又看著它,逐漸地恢復了生機。
天色一點點變亮的時候,他的心臟和腿腳一起,變得麻木了。
甄明珠是在這時候醒過來的。
她依稀間,聽到了有人大聲地誦讀英語單詞的聲音,那是早起的學生在操場角落裡練習口語發音。
甄明珠一手撐在程硯寧腿面上,從他懷裡退出去。
她身上還裹著他的衣服,滿滿的,他的體溫。
微微抿緊唇,甄明珠將他的衣服拿了下來,抬手遞過去,聲音輕輕地說:“謝謝。”
整整一晚,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
程硯寧接了衣服穿在身上,看向她的時候,抿住唇角洩出一絲笑容和柔軟的關心,聲音沙啞地說:“回去了好好睡一覺,以後不要大晚上還在外面晃悠,沒什麼事是不能過去的。”
也包括我們的感情嗎?
甄明珠突然想問。
可她覺得再去問這個問題並沒有什麼意義。
她是很懷念他,可她不想再一次地去體驗追逐他的那種壓抑苦痛,她好不容易在逐漸地走出來,哪怕需要時間,可總有一天,她能走出來的。
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
“嗯。”
她聽見了自己低低的回答聲。
程硯寧抿起薄唇沉默了好一會,再一次開口:“你先走吧,我活動一下腿腳。”
聞言,甄明珠看了一眼他的腿。
整晚上都保持一個姿勢沒動,想想也知道,滋味並不好受。
甄明珠垂在身側的一隻手攥了攥,她隨意地將手放進衣兜裡,點點頭,起身,一步一步,下臺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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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西安氣溫升到了37度,我第一次覺得,體弱也有一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