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嘆息驚動了抽菸的程硯寧,他抬眸看過來,便對上萬隨心殷切的目光。
收回目光,他沒理,仍舊站在陽臺上抽菸。
兩根菸燃盡,他從陽臺上回來,隨手從書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機往出走。
“阿寧。”
萬隨心開口,叫住了他。
程硯寧停下步子,唇角扯開一道笑,“有何貴幹?”
“你就不能原諒媽媽嗎?”
“呵~”
又一道意味不明的笑。
萬隨心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白皙俊秀的側臉上,半晌,有些苦澀地說:“是,媽媽以前是做了很多錯事,想起來我都無地自容,覺得自己不配當一個母親。可我已經付出代價了不是嗎?你還想怎麼樣?”
程硯寧沒說話,唇角抿出一道薄而鋒利的弧度。
“我是因為你坐牢的。五年多時間,還不足以抹掉你心裡的怨恨嗎?”
話音落地,萬隨心眉眼間凝滿了痛苦。
她的前半生,好像一出荒誕的鬧劇。
被人嬌寵著長大,碰到那個人便發了瘋著了魔,自以為背井離鄉過苦日子是勇敢是自由,可誰曾想,迎接她的是永無休止的憤恨和折磨。
沒臉回家,破罐子破摔……
短短一句話就足以形容十幾年的生活了。
她其實誰也不欠,唯一對不起的就是這個親生骨肉。
看見那段影片的時候,一切的猜測其實已經被證實了,她是被自己十多歲的兒子親手送進監獄的,為了將她送進去,他甚至不惜以自己為餌。
而她,情緒失控外加酒精刺激,刺了他好幾刀。
這世上應該沒有這樣的兒子和這樣的母親,不像母子,倒像仇敵。
可她也從未想到,她發起狠來是那樣一番模樣。
影片裡那個臉色扭曲的瘋女人嚇到了她,也讓她在突然之間意識到自己十多年的荒唐。
所以她全部認下,在監獄裡懺悔了五年多。
她以為這五年多時間足以抵消掉這孩子心裡的憤怒和怨恨,可事實上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他認下了自己的舅舅,卻不肯理會她這個母親。
“抹不掉。”
堪稱冷漠的三個字,打斷了她的思緒。
程硯寧沒回頭,沒看她,許久,冷笑著說,“太晚了。”
話落,他再沒停留,抬步出了書房。
一切都太晚了。
她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太晚了。
他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也晚了。
他酒醉回去的時候,那個人應該是很害怕的吧?
還有他扯住她咬下那一口的時候,她很痛。
他都做了些什麼啊,讓她怕讓她痛,還妄想著她能再回到自己身邊。
程硯寧突然停步,深呼吸一口,才繼續邁步下樓去。
一樓客廳裡,萬存希正趴在茶几上數著煙花棒,眼見他下來一雙眼睛都亮了,蹦蹦跳跳地說:“硯寧哥哥你帶我出去放煙花,好嗎?”
“舅舅呢?”
程硯寧環視一圈,問。
萬存希撇撇嘴,“楚爸爸剛才來了,兩個人去影音室了。”
程硯寧嗯一聲,“那走吧。”
萬存希連忙將沙發上的小外套穿好,拿了幾個煙花棒跟他一起往出走,走了幾步仰頭突然說:“哥哥你沒穿外套。外面冷,你先去把衣服穿好吧。”
“不用。”
程硯寧垂眸看她一眼,“我不冷。”
“哦。”
小丫頭扁嘴說了一句,又往出跑。
很快,兩個人出了屋門。
萬存希將手裡幾個煙花棒放在臺階地磚上,兩隻手各拿了一支讓程硯寧給點。
程硯寧拿了打火機幫她點著,小丫頭“噢耶”一聲,歡快地跑遠了。
程硯寧站在臺階上,一手插褲兜看著她。
看著看著,拿煙花棒的小丫頭突然不見了,院子裡歡呼雀躍的人變成了甄明珠。她穿著粉色的羽絨服,手拿煙花棒,笑著轉了一圈又一圈。
“哥哥、哥哥!”
不滿急切的聲音突然打斷了程硯寧思緒。
他驟然回神,才發現萬存希一手扯著他褲腿,有些可憐兮兮地說:“完了。”
兩根菸花棒,很快就燃盡了。
程硯寧勉強地笑了一下,道:“拿新的來,給你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