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場雪來勢洶洶,一連下了兩天兩夜,紛紛揚揚,京城一片銀裝素裹,蒼茫渾厚。
陌孤寒與褚慕白幾人尋個空閒出去打獵,月華眼巴巴地在清秋宮裡悶了三天,宮人們害怕下雪路滑,不敢讓她出門。
她心裡也盼著能跟幾人一同去打獵,騎在馬背上意氣風發地搭弓射箭,威風凜凜。上次秋獵因為常至義謀反一事並未盡興,月華覺得有些遺憾。
這樣的天氣打獵極是有趣,陌孤寒說天氣驟寒,那些野雞凍得受不了,直接扎猛子進雪堆裡避風取暖,只露著五彩斑斕的尾巴在外面,就像是拔蘿蔔一般,將它拔出來就好。還有那些野兔,前腿太短,走在軟綿綿的雪地裡,像是醉酒的小腳老太太。眼睜睜地看著你追上它,急得後腿亂蹬,揚起一蓬蓬的雪珠子。
月華心裡滿是嚮往,陌孤寒笑著哄了半天,答應帶兩塊好皮子回來,熟了以後做暖袖。她方才委屈噠噠地將陌孤寒送出清秋宮,那可憐的眼神令陌孤寒的心都相跟著積雪一同化了。
陌孤寒果不食言,回宮的時候收穫頗豐,獵物掛滿了馬背。
後宮裡的妃子們蜂擁著前去迎接,他猶如一位凱旋的將軍,淡定從容地指揮著侍衛們解下馬背上的獵物,大家連聲驚歎。
獵物裡有一隻火狐,還是歡騰的,被捆縛住了四肢和尖尖的嘴,柔軟蓬鬆的尾巴就像是一道赤紅的火焰,掛在馬背之上來回搖晃,令大家全都眼前一亮。
泠妃兩步上前,驚撥出聲:“這火狐皮最是抗寒,用來做圍脖定然暖和。”
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搶,那火狐卻是劃了一道彎,被陌孤寒用馬鞭捲起提在了手裡,劇烈掙扎。
“其他隨意,唯獨這一樣已經名花有主。”
他隨手一揚,丟給了一旁的榮祥:“這火狐皮要現殺現剝皮毛最靚,命工匠熟好以後,送到清秋宮。”
泠妃自討了沒趣,惱羞成怒,鶴妃幾人皆幸災樂禍地掩嘴竊笑。
陌孤寒完全視若無睹,翻身下馬:“將這些獵物收拾好了,做幾個吊鍋子,今晚擺宴瑞安宮,燙一罈沉缸酒,好生慶祝。”
眾妃皆湊趣歡呼,滿臉盼望。
這個時候的獵物正是驃肥肉厚的時候,燉在鍋裡,熱氣蒸騰了整座紫禁城,格外勾人。
晚宴就設在瑞安宮裡。
太后、陌孤寒、月華、泠妃、鶴妃、還有雅婕妤,懷恩,一共也就七個人,團團圍攏一桌,幾個帶著炭爐的鍋子一上,屋子裡頓時就熱氣騰騰起來。
琥珀一樣的沉缸酒煮得熱燙,篩滿了杯子,霎時沉厚的酒香四溢。
幾人難得沒有唇槍舌戰,心思全都被翻騰的鍋子勾引了去,一派和樂融融。唯獨泠妃仍舊心有怨恨,靠在座位之上,悶悶不樂。
太后喜歡一群人熱鬧,興致極高,指點著桌上的鍋子,吩咐宮人:“把這鹿肉的鍋子端到皇后跟前去,那個兔肉的撤到別處。有了身孕了,就要忌口,別太饞嘴了,兔子肉是萬萬吃不得的,否則將來孩子容易三瓣嘴。”
太后說話極不客氣,月華訕訕地收回筷子,直接忽略掉她嘴裡的譏諷之意,略欠身子:“多謝母后關心。”
太后卻是絲毫不領情,再次挑剔道:“給皇后上個醋碟,跟前的辣子也不能吃,酸兒辣女,你要懂得。”
太后身邊的泠妃臉色極難看,怨恨的目光瞟來瞟去,不斷閃爍。
陌孤寒接言道:“母后說的極是,你這幾日不是一直說胸悶,有些輕咳嗎?吃得清淡一些。”
月華極配合地咳了一聲,慌忙用手掩住,怯生生地望了太后一眼。
“咳嗽?”太后直起身子:“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都不知道好生照顧自己?啊?這是藥三分毒,有身子的時候吃藥是不好的,所以千萬不能生病。你看看你自己如今這是什麼臉色?”
太后不說還沒有人注意,眾人抬眼去看月華,見她臉色果然好像有些泛黃,略帶病態的憔悴,與平時的紅潤截然不同。尤其是今日屋子裡熱氣騰騰,眾人被熱氣燻得紅光滿面,她看起來尤其枯槁,無精打采。
“找太醫看過沒有?可有說是什麼原因?”
月華搖搖頭:“周太醫給診過脈了,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大抵就是屋子裡炭火的氣味太嗆,門窗悶得又嚴實。”
太后忍不住又是一頓數落:“既然知道是什麼原因,自己就要注意著點。這炭哀家可是叮囑過內務府,給你清秋宮裡的,那都是極頂尖的。果真就是個小姐身子,這樣嬌氣,令人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