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暑,早晚的時候,天氣就有些涼了。
宮中妃嬪們又開始在秋裳上下功夫,日常只要聚在一起,便討論今年流行的繡樣以及款式。
月華繡工好,心思也靈巧,她的常服總是有不經意間的神來之筆,透出與眾不同的精彩來,惹得宮裡人爭相效仿。
泠妃與常凌煙兩人,都是喜歡爭奇鬥豔的張揚風格。
常凌煙因為身懷有孕,所以穿衣需要寬鬆,偏向唐朝風格,喜歡低胸高腰裙裾,金線繡纏枝芍藥,外罩淨面暗紋的罩衫,勾勒出胸前的豐盈飽滿,又能遮掩住初顯圓潤的腰身,顯得雍容華貴。
而泠妃因為經常練舞,腰肢細軟,猶如河畔垂柳。所以她的常服總是在腰間頗為心思,用色彩豔麗,綴著寶石的帶子將腰肢束成一束,走起路來,娉婷嫋娜,猶如炊煙一縷。
懷恩雖然長了位份,每月份例也富足了,但是在服飾上,依舊不怎樣熱衷,大多時候都還是穿著去歲的舊衣,混在花枝招展的妃子中間,隱約帶著一點寒酸。
最為出挑的還是鶴妃,雖然已經進入寒涼的秋季,但是她的衣服仍舊是薄紗,廣袖,寬衣,淡青的煙色,籠罩在身上,被蕭瑟的秋風一吹,飄逸而又雅緻,似乎要乘風而去。如藕的皓腕在寬袖間若隱若現,愈加閃爍出耀目的白皙。
她如今已經摘掉了覆面的薄紗,整張臉看起來就像敷了粉,白玉一樣光澤。以前的瘢痕不知不覺間便消失不見,冷不丁地就綻放出令人目不轉睛的光華來。
大家晨起請安的時候,見了泠妃全都嘖嘖稱羨。這是大家都出乎意料而又驚豔的。誰都沒有想到,鶴妃臉上的傷非但可以痊癒,而且肌膚猶如新生,越發地細膩光澤。
泠妃與常凌煙都是嬌蠻不可一世的脾性,見到鶴妃的轉變,也忍不住心裡誇讚一聲,多打量兩眼。
“鶴妃娘娘的肌膚簡直吹彈可破,可是有什麼養顏秘方,也跟姐妹們說說。”
雅婕妤姿態向來放得低,當先開口問道。
鶴妃掩唇笑笑,就連纖纖細指都仿若是白玉雕琢,新剝的嫰蔥:“婕妤妹妹過獎了,哪裡有什麼好方子,不過是天天潛心向佛,日日被佛香薰陶。而且悶在屋子裡不出來,不受風吹日曬罷了。”
“也難怪鶴妃娘娘如今身上仙氣越來越濃,這一身紗衣罩體,臨風而行,活生生就像是要乘風而去一般。”
雅婕妤絲毫不吝嗇她的讚美。
泠妃不屑地瞥她一眼,譏諷道:“如今秋風可涼了,一場秋雨一場寒,不比三伏天裡。鶴妃還穿得這樣單薄,可要小心自己的身子。仔細染了風寒,縱然是皇上看著你這蛋清似的臉蛋悅意,也不能一親芳澤呢。”
“勞泠妃惦念了,本宮並不覺得怎樣冷寒。”
雅婕妤離得她近,見她鼻尖竟然隱約有剔透的汗珠直冒,心下納罕,伸手去摸鶴妃的手,奇道:“果真怪了,鶴妃娘娘穿得這樣單薄,手卻是暖的,竟然還沁出汗來。”
大家全都納罕,懷恩好奇地問:“娘娘莫非是有什麼玄妙之法,不要藏私,也告訴我們一聲。我最是畏寒了,經常手足冰冷。”
鶴妃微微一笑:“說了你們莫笑話,我每日唸經禮佛,生生坐出一身的肉來。又不像你們那般擅於歌舞,便偷偷地在宮裡練習《五禽戲》,汗出方才作罷。沒想到,果真是有用的,現在身子骨好了許多。”
泠妃掩唇而笑:“五禽戲?也多虧你能想的起來,那多醜啊,怪模怪樣的。”
鶴妃難得沒有反唇相譏,赧然道:“所以我每次都不得不關起門來練,免得被人看到了譏笑。”
五禽戲乃是華佗所創的養生延年之法,月華不以為意,並不認為有什麼可譏笑之處。她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眸光閃爍,若有所思。
她的目光從鶴妃身上緩緩掃過,自她身後的纖歌身上跳躍過去,正巧纖歌也正望過來,衝著她悄悄地遞了一個眼色。
月華心中一動,知道是纖歌肯定有話想對自己說,笑著對鶴妃道:“也難怪鶴妃如今氣度超凡脫俗,原來竟然是練習了五禽戲。宮中御醫也曾經同我說起過,只是覺得拉不下顏面,今日聽你一席話,被勾起了心思,也想一試呢。”
鶴妃剛被泠妃譏笑,見月華給了臺階,立即笑著應道:“我那裡有圖譜,如今我練得熟了,也用不著,回頭差人給你送過去。”
“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一旁的常凌煙一聲不屑冷哼,伏在雅婕妤耳邊悄聲說話,不時向著月華這裡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