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揚州。
比起長江以北群雄並起的亂世局面,江南表面上看來要好得多,至少楊廣來到揚州之後,下面人給他看到的江南是這樣的情況。
至於河南、河北餓殍遍地,山東、山西群雄並起,河北河東國中之國,這些事情在各方力量作用之下,竟然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不再呈到楊廣的案頭上,或者說呈到裴世矩和虞世基面前,這些事情稀裡糊塗的便沒有了。
裴世矩和虞世基太清楚眼下的皇帝陛下從心底深處已經有了逃避現實之意,或者說得了一種病,一種聽不得壞事,只能聽好事的病。
得上這種病的楊廣一聽到有人謀反,有叛軍攻城,有世家控制地方,便會陷入一種歇斯底里的狀態,然後就會殺人,身邊的侍女、太監、侍衛,乃至大臣都可能被他憤怒之下讓人杖斃。
裴世矩和虞世基雖然是楊廣最為寵信的人,但兩人同樣如履薄冰,而且他們是接觸楊廣最多的人,大事小事楊廣都透過他們下達旨意,或者下面的事情都是透過他們來向楊廣稟報。
若不是兩人察言觀色的本領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花言巧語的水平已經達到了極高的造詣,揣摩楊廣心思的能力更是世間僅有,早就不知道被楊廣殺死多少次了。
正是因為裴世矩和虞世基為了自保,再加上一些地方勢力為了被朝廷中樞所忽視,暗中派人給兩人送了大量財物賄賂,所以兩人經常將一些事情避重就輕。
比如李密派人送來大量財寶,讓兩人將瓦崗寨的很多事情輕描淡寫的就過了,楊廣甚至都不知道瓦崗寨最近大半年中兵力已經擴大了四五倍,地盤已經增加了兩三倍,而很多當地官府給朝廷的告急文書送到朝廷之後便是石沉大海,沒有了反應。
還比如李淵在朝廷中始終有人上下週旋,將他在河東做的事情掩蓋,讓楊廣稀裡糊塗的都快要忘記李淵了。
反而因為王君臨在楊廣心中的地位實在是太過特殊,楊廣經常問起王君臨在河北的事情,裴世矩和虞世基不好遮掩,很多事情都如實說了,但每一次楊廣都會大怒,都會氣得砸東西,然後殺人。
幾次之後,裴世矩和虞世基連王君臨的很多事情都不敢多說了,或者將一些事情說的模稜兩可,有時候換個描述角度,算不得欺君,但至少讓楊廣不再變成瘋子。
這樣一來,從上到下,都知道大隋皇帝陛下不喜歡看那些故作憂國憂民的姿態,而在朝廷眾人口中天下的亂世便成了疥蘚之癢,離皇城和朝廷很遠,犯不著大驚小怪。
就這樣,歌舞昇平中,楊廣活在虛妄的幻想之中,繼續
享受著盛世美夢,也不知道他是真糊塗,真變成了瘋子,還是假裝糊塗,不願意面對現實,讓自己變成了一個鴕鳥,或者說是已經自暴自棄。
如今能夠或者說敢打擾楊廣的人更少了,濟景公樊子蓋在七月份病死,兵部尚書趙孝才八月份告老還鄉,兩朝元老蘇威也到了暮年,很少再來宮裡走動。
如此這般,外邊發生的事情,也徹底的只剩下忠心耿耿的裴世矩、虞世基兩人代為操勞,除了一些不得不由天子定奪或者知道的大事,很多事情兩人就看著決定了,或者說與下面的人利益交割或者交換之後便定下了。
時間一長,朝廷眾臣甚至已經習慣了不去煩擾皇帝陛下,群臣輕易不會讓聖明天子勞心。而終日泛舟與碧波之上的聖明天子楊廣竟然對裴世矩和虞世基無比的信任,他貌似完全相信這兩位肱股重臣能將繁雜無聊的政務處理得井井有條,治下百姓安居樂業。
君臣互信到如此步,國事焉能不和諧?
這當然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楊廣喜歡聽見好事,訊息傳到地方,自然有人投其所好。
所以自大半年前楊州一行擺駕揚州以來,各紛現祥瑞之像,盜匪被剿平的喜訊也一個挨一個接踵而至。看到後來,楊廣連喜訊也懶得看了。統統交給裴世矩和虞世基去處理,兩人偶爾挑選幾個給皇帝陛下看看或者聽一聽,也算是在天子百無聊賴時,拿出幾個來解悶兒。
今天楊廣抽出來的是一疊數天前有裴世矩親自送進宮裡的奏摺,楊廣記得自己當時忙著遊覽揚州湖景,所以沒抽出功夫來看。現在終於有了片刻閒暇,也該給裴世矩一個答覆,免得冷了這位忠臣的心。
這時,有太監見皇帝開始處理政務,親手捧來一碗參湯。
最近皇帝陛下的身體貌似一天不如一天,需要一些滋補之物調養身體。像這種三兩左右的山參最好,火氣既不會重到燒得人難受,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