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離歌即便是再想剩下這一場戰役,但是總歸不會有那個閒情逸致到親自花費心思,去為這些個晉州城的戰士們打造什麼效果極佳的軟甲。
再加上他們的盾牌如今已經悉數折損,自然更是沒有半分可以抵抗之力了,所以即便是兩軍互相射擊而來,但是慕流蘇這邊的鎮北軍卻是沒有半分受了損傷,反而是城門之上晉州城的那些將士,完全是陷入了一陣慘絕人寰的屠戮之中。
連弩本就是一次發射便是能夠射出十支箭羽,如此數量的箭雨射穿過去,沒有盾牌護著,自然是一下便是身中數箭,淒厲的慘叫聲音頓時便是響了起來,不絕如縷的聲音震得晉州城城門上下之人好一陣頭皮發麻。
那些個一在城門之上城垛跟前射箭的晉州城將士,如今被那連弩射中,更是有不少人因為失去了平衡,而直接墜落到了城門之下,如此高的城門之上,墜落下來,身上還帶著劍姬,可想而知死狀該是如何悽慘。
沈芝蘭微微側了側身子,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將慕流蘇的眼睛矇住,然而他手腕微微一動,這才恍然發現,原來自己和慕流蘇並非是站在地面之上,而且並列在這戰馬之上的。
沈芝蘭似乎也是對自己如此舉動感到有些無解,想著自己聰明一世,如今卻是在流蘇面前差點失了分寸,甚至連他自己如今身在何地都忘了,一時之間也是有些忍俊不禁,露出了一抹溫潤的笑意。
而他朝著慕流蘇快過去的時候,恰恰也是看見了慕流蘇滿臉冷峻的坐立在烏騅馬之上,目光一動不動的看著那些個晉州城的將士們,中箭的中箭,墜落的墜落,素來宛若皓月的面容之上,此時此刻,沒有半分笑意。
其實從沈芝蘭看來,依著流蘇當初願意在群狼口中救下自己一命的性子,流蘇心中應當是不願意看著這些個就是慘死的模樣的。
只是如今,畢竟是在疆場之上,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自然是免不得這般死傷無數的下場的,在這疆場之上,是對敵人的仁慈,那邊是等同於對自己的殘忍。
哪怕是慕流蘇不捨得對這些晉州城的將士們下手,但是誰都知曉,晉州城的將士,總歸也是必然會對著慕流蘇手底下的鎮北軍和北境宋家軍隊出手的。
既然如此,在這疆場之上假做慈悲,實在也並沒有什麼意義。
況且沈芝蘭心中其實也是知曉流蘇的真正打算的,流蘇根本就不單單只是想要替自己報仇雪恨,因為倘若流蘇只是想要報仇雪恨的話,憑著她這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完全是可以是可以輕易殺了燕離歌和謝瑤花這兩個人的。
除了替她自己和寂家報仇雪恨之外,其實流蘇還真正的想要替這些一直惦念著她恩情的北燕百姓做一些事情。
當初便是北燕百姓記掛著她的恩情,長跪宮門之外,才將她送上了北燕女相的位置,在得知流蘇去世寂家滿門抄斬的事情之後,也是這些個北燕百姓不畏強權一再為她聲討,雖然這件事情因為燕離歌出手,終究被壓了下來,但是無可否認的是,這一番情誼的確是極為深厚的。
正是因為如此,慕流蘇才會惦記著這些北燕百姓,並試圖想要為他們換上一個明君,不至於讓他們陷入一片水生火熱之中,除此之外,也算是為了北燕朝廷之中,那些個為數不多的忠臣,解決了日後慘遭冤枉滿門抄斬的困境了。
但是,總歸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流蘇如今想要讓北燕百姓都能活的安穩得多,必然是需要犧牲一定的將士生命去換取得來的。
而這個時候,流蘇顯然也是不需要任何心慈口善的菩薩心腸的。
所以,如今沈芝蘭見著慕流蘇面容之上露出的如此嚴肅之極的神色,倒是讓他極為欣慰,總歸流蘇是不會因為所謂的慈悲心懷,而失了自己的底線。
流蘇一直都是明確的知曉自己應該做什麼,然後會慢慢的制定計劃逐一去完成,而這,無疑也是流蘇身上最為閃光的一點。
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慕流蘇的側顏,沈芝蘭心中卻是忽而有了一個極深的認識。
他忽而便是終於開始意識到,即便是流蘇當初在那北燕的荒蕪之境上,並沒有親手出手救下他,但日後他若是意識到了世上有這麼一個奇女子的時候,他必然也是會如此義無反顧的再次傾慕於她的。
……
燕離歌和晉州城的將士們,如今正因為這所謂的連弩陷入一陣水深火熱之中,倘若是知曉那位冠蓋京華名動天下的沈相大人,如今竟然還有心思去想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估摸著也是能夠氣到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