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帶刀禁卒循例進入內監巡視,經過丙字號中倉,一個容許十五人的監倉時,裡面的罪囚重犯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嘴裡說著夢囈似的髒話。
這位老禁卒也算是經驗豐富的“牢頭”,往日裡吃慣了沾血的錢銀,似乎毫無顧忌的樣子,其實心細著呢。
他看出這座監倉有點不對勁,就逕自走到倉前,忽然蹲下身,猛地抽刀出鞘,空刀鞘往前探出,用帶弧度的尾端,勾住其中一位罪犯的衣領,稍微施展手段,送出一股柔勁巧力,就將其拖到面前。
提在手裡的罪犯面黃肌瘦,『露』在外面的面板冒出細密的雞皮疙瘩,與往日裡的印象截然不同。
帶刀禁卒訝異極了,畢竟才過了一晚而已,怎麼會發生如此大的轉變?當他的目光遊移到罪犯的口唇、指甲,微微泛紅的紺『色』,還有輕微顫抖的身體,上下兩排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心裡頓時咯噔一聲,雙手突然鬆開,眼睜睜地看著罪犯重重地倒在地上。
他的喉嚨底部回『蕩』著暴雷的憤怒和驚恐,不安的情緒有如惡鬼,攥住帶刀禁卒的心,並狠狠地『揉』搓起來,轉眼間就變成一堆破爛的碎片。
“瘧疾!”
古早時期,先民將“瘧”寫成“虐”。《禮記?月令》中稱“民多虐疾”。東漢末年,北海人劉熙在其《釋名?釋疾病》中,釋“瘧”,稱此病為“酷虐也”。“凡疾或寒或熱耳,而此疾先寒後熱兩疾,似酷虐者也。”
先秦時期,瘧疾最早在中國南方地區流行。《周禮》中所謂“秋時有瘧寒疾”,即指此疫秋天多發。究其發病原因,《禮記》認為:如果秋天氣溫偏高,即所謂秋“行夏令”,就會暴發瘧疾,因傳播瘧疾的蚊蟲繁衍密集。
帶刀禁卒立即屏住呼吸,毫不猶豫地轉身往外飛奔而去,內監某倉發生瘧疾,則意味著大規模的瘟疫爆發就在不遠,若是不想監獄裡面的人死光,連累自己都遭殃,只能……
棄職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棄職。帶刀禁卒家裡世代從事這份賤役,血肉骨髓甚至靈魂都烙著監獄的印記,除了這份行當,他根本想不到自己還能幹什麼。
為今之計,只能儘快告訴書辦,透過獄吏將訊息傳到縣官的耳朵裡,讓高層決定該怎麼辦。
為了引起足夠的重視,帶刀禁卒決定將情況往壞裡說,少許添油加醋,如今看來恐怕是免不了的。
待在內監甲字號小倉裡的李玄,指揮若定地用五鬼附身,弄翻了丙字號中倉裡的罪犯,輕而易舉地引起巡視禁卒的注意,相信用不了多久,『插』上謠言翅膀的謊話,會令縣衙監獄發生一場混『亂』。
在可控制的範圍內,讓已經被他收服的木屬半妖宋忠,偽裝成身患瘧疾而死的屍體,光明正大地離開內監,去拯救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實屬不易。
原本李代桃僵的策略太粗淺了,不如現在修改後的瞞天過海之計。接下來,就看紹興縣衙的官老爺們,是不是愛惜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歌舞昇平中逐漸腐化衰敗的官僚管理體系,就像黃土埋脖,一隻腳踏進棺材裡的老朽,思維逐漸僵化,對於任何事情都反應遲鈍。
可是,在大規模瘧疾即將爆發的噩耗下,短暫的混『亂』過後,為了拯救自己的『性』命,為了保住自己的帽子,三班六房都迅速動員起來。
再次進入監獄的人,都是賤命一條的禁卒,臉上蒙著浸泡『藥』『液』的布巾,眼睛裡滿是猶疑不信和驚恐不安交織的複雜情緒。
他們來到內監丙字號中倉,原本手足發冷的罪犯,現在如火中燒,面紅耳赤的模樣,就像胸腹揣著火爐。
有人不敢置信地伸出觸碰,隨即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飛快地收回自己的爪子,並立即用隨身攜帶的溼『藥』巾擦拭。
第一個發現瘧疾的帶刀禁卒,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先是欣慰地輕輕點頭,心裡安定不少,忍不住暗忖自己的發現果然沒錯,添油加醋也不是沒有道理。
旋即,他發現自己身處瘧疾病人的包圍中,即便有『藥』巾護身,恐怕也撐不了多久,頓時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帶刀禁卒的反應有如瘟疫,一傳二,二傳四,四傳八,迅速在進入內監的炮灰小隊中蔓延開來。
“看什麼看,快點動起來!”
領頭的獄吏沒好氣地冷哼一聲,才打破現在詭異的氛圍,有禁卒反應過來,就立即解開布袋,走到監倉附近,小心翼翼地傾倒出裡面的……石灰。
『潮』溼的地面接觸到石灰後,迅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