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糾結萬分,卻咬唇不語,紀夏秋也失了興致,心想,自己與一個小丫頭置什麼氣,便擺擺手,閉上眼睛:“都過去了。”而後又道:“他終究娶的是我,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方若彤聽著,總感覺母親被瞧不起了,問:“夫人說家母淋雨那日,您也在,莫非就是因為……”
紀夏秋沒睜開眸,聲音清淡得,彷彿穿越了時空,從某一場遙遠的雨幕裡,夾著涼意,傳了過來。
“是啊。就是那日,他讓你母親,徹底死了心。”
柳桓與溫藍是有婚約的,自小定親,青梅竹馬,溫藍一直盼著柳桓娶她,但溫家還沒等到聘禮,柳家先等到了溫家的退婚書。
溫家退婚,原因很簡單,當時大理寺深受皇上器重,作為大理寺少卿,方狄的身份,比起那時還只是個小副將的柳垣,耀眼了不止一星半點。
溫家與方家結了盟,方狄又鍾情上了溫藍,柳家那時並不彰顯,雖說家族龐大,底蘊深厚。
許多人說,丞相一職,非方家莫屬。
正因如此,溫家退婚退得乾淨利落。
而後,皇上的確有心針對柳家,柳垣被送去前線。
讓一個家世顯赫的柳家大公子去前線奮戰,這無疑是一個暗示,暗示柳家,為帝王不喜。
那段日子,柳家忍辱負重,看盡眼色,而柳桓,也領了聖命,去了邊關。
臨走前,他與溫藍見過一面,溫藍跟他說對不起,那句對不起,抹消了兩人相知多年,點點滴滴的所有情誼。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溫藍既已決定另結新歡,我亦不便叨擾,只餘一句祝福,惟望各自安好。
柳桓沒有死在戰場,他平了邊關之亂,立了赫赫戰功,助了權王立威,還遇見了,一個總在他沐浴之時,在他身邊伺候,卻總摸他背,摸他手,還摸過他腹肌的大頭兵。
之後那大頭兵上了他的將塌,趴在他身上,撒嬌,打滾,說不出的精靈可人,終究是讓他心亂如麻了,娶她為妻,將她帶回京都,並決定用盡一生去愛護。
所謂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亦固難測。
柳桓帶來的軍功,足以讓柳家再入帝眸,柳家崛起,是因柳家軍,是因柳將軍。
溫家,找上門來了。
溫藍甚至幾次登門,那時紀夏秋已是柳夫人,面見女眷,自是夫人出面。
一來二去,知曉了前因後果,柳夫人不樂意了,加上溫藍頻頻挑釁,溫家咄咄相逼,什麼平妻,什麼二夫人,攪得柳夫人罰柳將軍睡了好幾夜的書房,七八天都沒消氣。
再後來,就是那個雨天,鍥而不捨的溫小姐又來了,酸氣直冒的柳夫人說不見客,但溫小姐知曉柳將軍與一眾副將正在書房議事,她哪裡肯走,繞來繞去,竟撐著傘,去了後院,見到柳將軍時,她剛好崴了腳,跌到地上,漫天的細雨,將她全身打溼了,在茫茫霧色間,她就像只狼狽的白兔,坐在泥濘的地上,仰望著遠處霧氣朦朧間的那頭雄獅。
然後,雄獅走了,似乎因為雨太大,想到了自家夫人之前穿的是件單褂的衣裳,怕夫人冷了不記得添衣,朝著反方向走了,從頭到尾,壓根沒瞧見那雨幕裡還有個人。
白兔姑娘回去就病了,大病不起,之後再不敢作妖,老老實實的嫁給了方家,老老實實的成為了方夫人。
後來柳夫人與方夫人還見過,在一些小宴大宴上,直到柳桓出事,柳家囹圄,柳將軍斬首,柳夫人身亡……
一些舊事,一去不復,紀夏秋睜開清透的眸子,看了眼外頭的天色,問紅姐兒:“什麼時辰了。”
紅姐兒說:“酉時了。”
紀夏秋抬眸看向方若彤。
嬌俏的女子見狀輕蹙了蹙眉,轉過頭,去問車外的嬤嬤:“馬車到了嗎?”
圓胖的老嬤嬤以為小姐在逼仄的小車廂裡坐悶了,趕緊道:“應該快了,小姐您再忍忍,頂多再過兩三刻鐘,一定就來了。”
方若彤紅著臉,看了眼矜貴婦人,道:“叨擾了。”
矜貴婦人沒做聲,重新閉上眼睛,繼續假寐。
但明顯感受到了對方的逐客之意,方若彤開始坐不住了,好不容易又等了會兒,終於等到馬車來,她趕緊道謝下車,頭也沒回的上了新車。
藍頂樸素馬車行駛走了,老嬤嬤想回頭道謝一聲時,已只能看到車尾,便不樂意的哼了聲,呸道:“窮酸人家,還有脾氣了!”
說完又回了自家新換的馬車,上車後,只覺得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