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臉霎時就白了,急忙起身,因為動作太慌,還蹌踉了一下,她站穩後,也不顧自己看起來有多失儀,忙將柳豐抱過來,青白著臉,道歉:“大人,大人恕罪,小兒莽撞,還望大人莫要怪罪!”
柳城也鐵青了臉,他擰著眉頭,呵斥道:“還不把豐兒帶下去!”
呂氏忙抱著柳豐就要走,柳豐卻還有些懵懂,咬著手指喊道:“大姐……”
呂氏急得一把捂住柳豐的嘴,將孩子匆匆帶出去。
而後,氣氛一直很詭異。
柳瑤在柳豐喊了大姐的那一刻,就豁然抬頭,不確定的目光,在柳蔚臉上打轉。
柳蔚究竟長什麼樣子,柳瑤已經快要忘了,上次見柳蔚全貌,還是六年前。
六年時光,人會變太多。
而柳蔚去年回來時,已經是毀容後,那時候,大姐日日帶著面紗,但凡揭開面紗,露出的都是紅紅白白,千瘡百孔。
人的視線,本能的會被具有視覺衝擊力的毀容那半邊臉所吸引,導致忽視另一半未毀的臉。
現在柳豐一聲大姐喚出,柳瑤卻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何第一眼就覺得這個柳大人面善。
柳蔚,這,竟是柳蔚嗎?
不,不可能,他是大人,他是朝廷官員,歷來只有男子才能入朝為官,女子,這怎可能。
而且,柳蔚已經毀了容貌,眼前這人,分明容貌完整,不可能是柳蔚的,絕不可能。
柳瑤心裡複雜極了,眼睛更是黏在柳蔚臉上,想看破,又看不破。
而比之柳瑤的驚訝,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
柳琨、柳逸也幾乎是瞬間就盯著柳蔚不放,但比起柳瑤,他們更記不得那個曾經的庶長女生得一副什麼樣子了,因此,看了許久,都沒看出任何蛛絲馬跡。
這時,柳域咳了一聲,道:“小弟口無遮攔,平日又被家母嬌寵慣了,方才那句大姐,想必只是喜愛大人,覺得大人親近,才喚出了口,要知以前,小弟最喜歡的便是我那長妹,只是如今,她遠在禪寺靜養,早已不常回府。”
柳蔚一派嚴肅的聽著柳域瞎說,問道:“我長得,可像女子?”
柳域低頭,道:“小孩子,哪裡認得清人。”
柳蔚便沒做聲,冰冷視線,又在席上轉了一圈兒。
柳蔚這一看過去,才讓柳琨與柳逸驚醒,此人,可是鎮格門的司佐,三王爺的貼身親信,哪裡是他們如今這樣的布衣身份,敢褻瀆的。
柳琨與柳逸當即低下頭,誠惶誠恐。
而在柳蔚這樣嚴肅的威懾之下,卻唯獨柳瑤,依舊是抬著頭,始終看著柳蔚。
柳瑤失神般的注視著柳蔚,待半盞茶功夫過去後,柳瑤才緩緩垂下眸子,放在桌子上的雙手,卻慢慢握緊。
柳瑤雖然不記得柳蔚的容貌了,但是,卻記得柳蔚的眼神。
柳蔚曾經看她的時候,眼神總是那幾種,透著輕蔑,冷嘲,不屑一顧……
便是因為柳蔚的眼神太逼人,太清高,柳瑤才會如此討厭她,恨不得將其殺之後快,讓她永遠不能出現。
而此刻,曾經那雙讓柳瑤憎恨到了極點的視線與眼前這人的視線,重疊了。
女子不能為官,柳蔚是女子,柳大人是男子,這兩人不可能是同一個人,但,卻有同一雙眼睛。
兩個人,會有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
不會,至少柳瑤沒遇到過。67.356
那也就是說……就算再不可能,再無稽之談,答案,也只剩那個了。
柳瑤心裡很亂,她覺得自己是瘋了,不,不是她瘋,是眼前這人瘋了。
女子入朝,女扮男裝,這樣的欺君之罪,柳蔚都敢犯下!
柳蔚要做什麼,是否非要害死柳家才罷休?柳府剛剛死裡逃生,而柳蔚,要在這個時候,送整個柳府再下地獄嗎!
柳瑤緊緊的握著雙手,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控制不住,隨時都會抓起桌上的盤子,敲碎成鋒利的瓷片,直接往那人心窩子裡刺。
柳蔚為什麼要這樣,柳蔚憑什麼這樣!
她到底要害柳家多少次?
六年前逃婚,留下一堆爛攤子給柳府,現在,又犯下滔天大罪,株連九族的無窮大罪!
但這次,父親沒有了官位,兄長們孑然一身,又還有誰,能為她收拾後路。
柳府如今一無所有,朝廷一旦怪罪下來,便只能用全府人的鮮血,去洗刷她一個人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