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黃兒的口供很重要,她若說信件是真的,那便是直接給柳城蓋上了死印,她若說是假的,柳城是活了,但此事牽連下來,只會拉出更多的人,更多的朝中黑料。
容稜自然明白他那位父皇想做什麼。
根本就是想要藉著柳城之事,故意將權王攀扯進來,只要等到那黃兒親口承認柳城的青白,皇帝便可以名正言順的把所有矛頭,指向權王。
屆時,不止將柳城救了,還能換得柳家上下,數輩以上的感恩戴德。
這筆買賣,不止不虧,還賺大了。
而若要將矛頭指向權王,作為一位年輕時候也是在沙場上滾大的開拓之帝,他自然便要親自管理手下兵卒,首要接手的,便是鎮格門。
畢竟,已經有人對他的皇位意圖不軌,虎視眈眈,他若還不把自己的底子,捏在手心上,又要他如何安心?
說到底,這或許就是他最大的目的,一箭三雕,一得柳家忠心,二得伐逆正名,三得鎮格門權。
一旦碰了鎮格門,那便等於是剝奪回了所有給予容稜的權利。
已經收編入下的東西,在容稜已成人之際,說拿走就拿走?怎會可能?
所以,整件事追根究底,反倒是在那叫黃兒的宮女身上,成了關鍵。
那黃兒若是死了,失蹤了,再也找不著了,就意味著,皇帝這把算計,失敗了。
失敗後又該如何?
第一,他得自己再找個法子,把柳家人先放了,否則自己將自己的左膀右臂砍斷,這不是傻?
偷雞不成蝕了把米。
第二,皇帝自己沒找到先進攻權王的由頭,卻極有可能已經驚動了京都中,權王的眼線。
哪怕還在籌謀,暫時沒有謀反之意的權王,被皇帝這麼一逼,還真就立刻組兵進攻了。
第三,皇帝得不到鎮格門不說,還提醒了容稜,他已經不放心容稜了,打算將鎮格門收回來。
此年紀的容稜已不是小綿羊,知道皇帝是這個意思,莫非還要坐以待斃?
因此,綜上三點,那黃兒,是留不得了。
只有黃兒死,皇帝才能焦頭爛額,用自己挖的坑,把自己埋進去。
柳蔚聽懂了整件事的情況,忍不住有些想笑。
萬沒想到容稜倒會耍這種心眼,你要坑我,我就把坑給你還回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實在是妙。
這法子柳蔚實在是太喜歡了,同時,柳蔚也明白了,容稜為何將此事一直瞞著她。
柳家牽扯其中,自己若是意氣用事,為了救回柳家,將他的計劃全盤否定,那隻怕,只能遂了那皇帝的意了。
儘管明知她是最想看那位九五之尊倒黴的人,但牽連數十家人的情況之下,他怕她,緊要關頭,狠不下這個心。
容稜清楚他那位父皇有多捨不得丞相柳城,但容稜怕柳蔚並不見得會相信,所以,容稜遲疑,隱瞞。
甚至不到最後,都不打算說。
看著眼前男人明銳的黑眸,柳蔚道:“別的要求我沒有,只有一點,護我祖母。”
自從自己回去,柳老夫人,算是最護著自己的人。
相比柳城的功利心,柳域的純粹君子善心,老夫人,是個睿智明朗之人,能看透所有局勢,也更明白在那種局勢下,護住柳蔚,是件多麼鋌而走險之事,但老夫人最終還是決定護了柳蔚。
這份恩情,柳蔚始終要記。
珍珠只是一隻鳥,柳蔚從它那裡聽到的,無非就是,全家人都被關了,奶奶病了等等含糊不清的關鍵詞。
老夫人的身子,柳蔚是知道的,並不算好,但只要隨心隨願,還是能走下去。
而現在來了一場意外,柳蔚怕老夫人已挺不了。
老夫人只是一介女流之輩。
那位皇帝,不會在意老夫人的生死。
做戲做足,皇帝現在還捏著自己的計劃,按部就班的操控著,一個老婆子的生死,皇帝如何會在意?
哪怕柳老夫人就這麼去了,這天底下,也沒人敢說皇帝一句不是。
一想到這裡,柳蔚突然很煩躁。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是她能隱忍下來,對自己的仇人避而遠之,靠的便只有一點——皇帝是個明君。
柳蔚並沒有多大的抱負,但也不會為了私人恩怨,拿天下百姓的安定來開玩笑。
殺父之仇,是一定會報的,但在此之前,必須有一個優秀的繼位者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