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二愣子莊。
一片淒涼,再無往日燈火輝煌、人流湧動的熱鬧場面,山腳下的房子都變得焦黑無比,新造的木質門窗又被付之一炬。
倖存的莊戶偶爾走動,腳步虛浮,不時還會傳出小孩子的哭泣聲。
呂德勝說的沒錯,莊子又毀了,毀的比上次更為徹底,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還有些屍體沒有收拾乾淨,橫七豎八的,有老人、有孩子。
李無常躍上西山最高的那塊巨石,掃過每一處。
“我只想跟著我的人能過的好一點……”李無常面色蒼白,神情麻木,喃喃自語:“每家每戶有個結實的房子可供遮風避雨,倉庫裡有點糧食、手上有點銀子,身上有些衣物,不必挨餓受凍……呵呵哈,是我害了他們!”
李無常和張家的恩怨仇殺,他是處於弱勢的一方,既為報母仇,也為保命,雙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當子爵和做莊主也並非李無常的本意。
想讓二愣子莊變得富有,是李無常想做也花了心思去做的事情,做的不錯,每家每戶都能吃飽飯,能穿暖,小孩能上學,甚至都還發了不小的財。
這很好啊,這本就是莊主該乾的事情。
明明很多人都誇讚過的,包括唐之風老大人。
可是卻沒有好下場。
眾人當然明白李無常那句“是我害了他們”是何意。
若非莊子富有,若非李無常和張家有恩怨,也就不會引來盧玄東的覬覦了。
盧玄東一石數鳥,既能得一大筆錢財填補和匈奴議和之費,給皇帝一個漂亮的答卷,還能拉攏張家、劉家等,最重要的是,有了這些條件打底,他就能叫板盧玄義了。
不過是殺死一些賤民,陰了一個小小的遊擊將軍罷了。
多好啊!
魏信見李無常的樣子,心裡也不好受,開口安慰道:“無常,怎麼能怪你呢,相信我,根本不能怪你,種事情根本就是很平常,唉!”
氣氛很凝重。
呂德勝小心提議道:“愣少,因為北面湖邊的倉庫裡剩了一些糧食,所以暫時還過得去,咱們要不要去看看莊戶們?”
李無常點點頭。
這幾天一直沒敢露面。
因為李無常現在是失蹤的狀態,所以不能弄得太高調,只能偷偷摸摸的挨戶上門。
每個人見到李無常的那一刻,都掩面大哭,不分男女老少。
“莊主,我們都很擔心你……”
“總算老天有眼!”
“莊主哥哥,有強盜把我爹爹和母親殺了,嗚嗚……”
“莊主,您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啊,我家虎頭才六歲啊……那幫畜生!”
“莊主,您別哭啊,你這一哭,我就更難受了!”
“……”
李無常看著慘不忍睹、哭嚎不止的莊戶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口像是有千萬支針紮上去,刺痛之感連綿不絕。
半夜,西山養殖場的棚子裡。
眾位骨幹齊聚一堂。
弄了幾罈子米酒。
李無常已經恢復了一絲冷靜,看著魏信,問道:“魏大哥,照你這麼說,朝廷……嗯,完全沒上心?”
魏信點點頭,道:“的確沒上心!和匈奴議和一事已經有進展了,其他事情統統要靠邊站!你父親已經去朔方了,談判將要開始……至於朝廷上的大員,他們多半更為關心房陵繼任太守的人選,就唐老大人和鄭侍郎為你說了幾句話,但很快就被壓下,接下也只會越來越淡。而馮翊西部的慘案,已經定性了,就是漢水幫和綠林高手鬧事。”
趙遜皺眉道:“這次馮翊西南的事情這麼奇怪,就沒有一個人懷疑?”
魏信嘆了一口氣,道:“懷疑?懷疑又能怎麼樣呢?這種事情四十多年前就有人幹過了,甚至做的更過分!”
頓了頓,續道:“相比於與匈奴議和以及其他地方的事情,這次馮翊西南的禍事就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更何況,馮翊發生了太多次的慘案,不差這一次!”
確實如此,目前和匈奴人議和才是最重要的。另外,冀州的契丹人需要操心,襄陽匪幫擾亂荊州、天羅幫進攻魏郡、河東悍匪死鬥馮忠義、司空盛殘害良民、數十路雜牌叛軍四處鬧事……
二愣子莊這個小小的慘案,算的了什麼?
眾人的臉色都非常不好看。
翟長平和曹浩義憤填膺,拍案大罵。
姜明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