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西,秦淮河與金川河之間,已經被收拾乾淨的廢墟正在緊鑼密鼓地營建養濟院。
選址是按照坐南朝北而建,在養濟院的正北邊,便是準備為李實興建的生祠。
這裡的青磚,散落了一地。
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看起來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穿著黑底暗花的長衫,頭戴軟腳幞頭,身後還跟著幾個隨從,正對工匠們呵斥著:“諂媚小人,人人得而誅之!生人怎可立祠廟祭拜?你們速速離去!”
“我看誰敢!”緊趕慢趕,還是讓蘇景帶人趕上了。
來到工匠們面前,望著被推到的牆壁,蘇景皺眉不語。
工匠們見到蘇景和大隊錦衣衛,都露出害怕的樣子。
蘇景問道:“這是誰推倒的?”
這是明知故問,或者說故意這樣問的。
因為蘇景得找到話頭呀,不可能一來就和錢謙益動手。
“是我!”錢謙益微微抬頭,用鼻孔對著蘇景。
“是你?”蘇景走到了錢謙益的面前。
錢謙益顯然是有恃無恐,問道:“是我,又怎麼樣?”
兩人面對面,嘴對嘴,鼻子對鼻子這樣看著,而且兩張臉湊得很近,好像就要碰上了一樣,但蘇景很顯然不會讓自己的臉和錢謙益的臉碰上,那樣太噁心了。
“呵呵,不怎麼樣,行了吧?”蘇景當然知道錢謙益的來頭,這個傢伙萬曆三十八年考中進士,那已經是十六年前的事情。
後來錢謙益還出任過浙江鄉試主考官,卻受到科場舞弊案的牽連遭到罰俸的處分,到了天啟四年魏忠賢掌權,這個時候朝堂之上已經容不下他這個東林黨了,被御史崔呈秀和陳以瑞彈劾,於是錢謙益被革職回鄉,一直到現在,都屬於賦閒狀態。
可是錢謙益因為當過主考官,又在東林黨大批骨幹被魏忠賢迫害之後成為了東林黨的魁首,所以他雖然賦閒,卻交遊廣闊,而且錢謙益也沒有停止活動,結果就是他在野的名聲越來越大,得到東林黨人士的支援也越來越多。
這一次,或許是南京發生了太多事情,所以把這位大神也給驚動過來了。
蘇景並不打算和錢謙益正面衝突,雖然他已經猜到,錢謙益或許就是衝著他來的,就因為這一次東林黨的人在南京,有好幾個人因為蘇景而被革職。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繼續砌牆?”蘇景回頭,對工匠們命令著。
“我看誰敢砌牆!”錢謙益大喝一聲,滿臉怒色。
那些工匠,看著二人,竟然沒人敢動。
蘇景怒了,問道:“你們還要不要工錢,啊?都給我砌牆!”
“哼!”錢謙益立馬對身後的僕人說道:“他們砌起來,你們就去推倒!”
“喂,來勁了是吧?”
泥人都還有三分火氣呢,蘇景再也忍不住了,他便對高路虎說道:“三哥,派弟兄們在這裡守著,誰要是敢推倒牆,就給我抓起來!”
“混賬!”錢謙益大怒,指著蘇景罵道:“你這個諂媚虛偽的小人,你這個權奸妖邪之輩,居然如此諂媚一個太監,在太監面前搖尾乞憐,你……你還是人嗎,啊?為太監立生祠,這種事情你也做得出來!你……你就是那個蘇景吧?”
“喲,原來你已經認出我了呀?”蘇景回過頭,然後看著錢謙益問道:“你剛才,罵我,嗯?搖尾乞憐?麻煩你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說就說,老夫不信你敢把我怎麼樣!”錢謙益指著蘇景,又罵了一遍:“你就是一條向太監搖尾乞憐的狗!”
“你活膩了!”高路虎大怒,便朝錢謙益衝了過來。
“三哥,退下!”
蘇景喝止了高路虎,然後他望著錢謙益不怒反笑。
“你……你還笑得出來?”錢謙益很意外,又不意外地說道:“果然,你已經沒臉沒皮了,是不是?蘇景,你陷害忠良諂媚太監,將來一定會受到報應的!我大明朝的朗朗乾坤,終有一天會恢復,到那個時候,像你這樣的無恥小人,肯定第一個身首異處!”
“罵夠了嗎?”蘇景冷冷地看著錢謙益。
“不夠!”
“那你繼續罵!”
“你……”
“怎麼,不罵了?還是覺得,罵一個像我這樣不要臉不要皮的人沒意思?告訴你,我並不是不要臉,也沒有不要皮,相反……我比你們有良心多了!”蘇景轉過頭,打算走。
錢謙益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