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就看見一抹豐滿高挑的身影立在縣中學門前。
可能縣城的生活過得比較滋潤,宋瑾瑜明顯比剛來的時候白皙豐腴了不少,頭髮燙成時下流行的波浪卷,穿著一身合體大方的菸灰色毛料套裝,看起來,竟和同州的時髦女子,沒什麼差別。
看到明月,宋瑾瑜眼睛一亮,一路小跑過來,給了明月一個熱情的擁抱,“你可來了,等了你好幾個月呢。”
明月不習慣和她這樣親近,就用手臂擋了擋,退後一些,說:“對不起啊,沒和你打聲招呼就來了。”
“說什麼呢,咱們可是好朋友,你這樣見外,我可要生氣了。”宋瑾瑜拉住明月,帶她進學校。
“我先帶你參觀參觀我的宿舍和學校,然後再請你下館子,吃頓好的,怎麼樣?你喜歡吃什麼?川菜還是豫菜?哦,我記得你挺能吃辣的,就川菜好吧,我們學校附近有一家有名的川菜館,生意特別好……”宋瑾瑜今天顯得格外熱情。
明月默默聽著,沒發表意見。
可能察覺到明月的情緒不大好,宋瑾瑜總算不再聒噪談吃,而是試探著問明月,“你咋啦?看著不高興呢。”
明月看看她,“沒什麼,可能坐車時間久了,有點頭暈。”
“噯,暈車,你肯定又暈車了!我不是說了,讓你每次坐車的時候預備一些新鮮橘皮,聞著味兒就能止吐。”宋瑾瑜說。
“高崗除了山,哪兒有新鮮橘子?”明月苦笑。
宋瑾瑜呀了一聲,隨即,也變得沉默下來。
兩人走過操場,明月打破尷尬,主動指著一幢五層高的建築問宋瑾瑜,“那是你們的教學樓吧?”
“嗯,一共三個年級,都在那樓裡上課。哦,明月,你看遠處那邊的樓,那就是川木縣高中,聽說高中的教學質量不咋的,今年考上一本院校的人還不到十個。”宋瑾瑜說。
明月朝遠處的灰色樓房看了看,心想,宋華嬸兒的兒子孫家柱就是從縣高考上985重點院校的,那時,一定是轟動全縣的大喜事。
宋華嬸兒該有多驕傲,還有辛苦培養他成才的郭校長,當時肯定激動得落淚了吧。
“說白了,這山區教育就是落後。你說同州,隨隨便便一所高中,一本升學率不都是槓槓的。關鍵還是重視問題,我代課這麼長時間算是看透了,這裡的人根本不重視教育,他們覺得自家的孩子有學上,能拿個高中文憑就是光宗耀祖了,有些學習不好的,乾脆初中畢業就輟學。我們學校就有很多,還沒畢業呢,就輟學回去打工了,你看,這些初中生在這兒住校,哪有家長關心過他們的學習和成績,就連生活也不咋管,往這兒一丟,就像送到幼兒園大班,一切都交給老師和學校了。”宋瑾瑜有感而發。
“你們這邊的學生也是留守家庭的居多嗎?”明月問。
“差不多。誰讓川木縣窮呢,有點本事的,都出去折騰了,留下的,不是老弱婦孺,就是懶漢盜竊的壞蛋。我知道你們那邊更嚴重,你們學校留守兒童也不少吧?”
明月點頭,“學校一共十八個學生,全都是留守兒童。”
“全都是?”宋瑾瑜驚訝瞪眼,“那你可倒黴了,現在的留守兒童都是問題兒童,不好管。”
可不是嗎。
就因為不好管,管不了,她才被氣得下山來了。
明月苦笑,算是預設。
“明月,川木縣就是不能待。咱們還好,熬個兩年就解脫了,那些老師,尤其是那些山村教師,真的挺可憐的。”宋瑾瑜說。
明月的眼前晃過郭校長瘦骨嶙峋的背影,他在高崗村苦熬了大半輩子,圖的是什麼呢?
不過和宋瑾瑜交談之後,明月倒是對宋瑾瑜生出幾分親切感,尤其當宋瑾瑜談及她班裡一些問題學生刁難她的情形,明月覺得,她對宋鐵剛是不是有些過分嚴苛了。
就像宋瑾瑜說的一樣,現在的留守兒童,留守少年,大部分都存在心理問題,非常難管束。
“那你怎麼辦,由著他們胡來?”明月問宋瑾瑜。
宋瑾瑜攤攤手,“那還能怎麼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唄,就拿這麼一點工資,再啥事都管,我們還活不活了。”
“那也不能看著他們一點點學壞。”明月說。
“哎呀,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奉獻那麼多幹啥,再說了,人家家長都不管,咱們老師操那麼多心幹嘛,不是自找麻煩自尋煩惱嗎?”宋瑾瑜拉著明月走進宿舍樓,“行了,別說學生了,一提就煩,走,上我宿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