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百個不情願,可也不能把郭校長綁在鎮衛生院,不讓他走。
在向宋大夫反覆確定病況之後,她這才同意郭校長回高崗。郭校長留在鎮衛生院輸液,關山到鎮裡的車站送她。
班車仍舊是之前那輛破車,藍色的車身佈滿塵土,幾乎看不清上面塗畫的廣告。
關山抬起明月的行李箱,放進大巴車中部敞開的行李艙。
他的眼睛很亮,看著明月,含著濃濃的不捨。
“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火車上也要注意點,小偷很多。”關山叮囑道。
明月莞爾笑道:“喂!我今年23歲,不是3歲!”
關山目光深深地凝視著明月,笑了笑,指著車門,“去吧,佔個前面的位置,不會暈車。”
明月笑著點頭。
“再見,關山,你也多保重。”
關山說好。
明月腳步輕快地上車,坐在第一排的位置,透過車窗向關山揮手,示意他離開。
關山搖搖頭,像斷崖上的青松一樣巋然不動,一直等到司機發動汽車,他才嚮明月再次揮手。
看著路邊高大挺拔的身影漸漸遠去,最終消失,變成地平線上的一個點,明月的心裡湧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有心酸,有不捨,還有一絲細微卻不容忽視的疼痛。
她合上眼睛,靠在座位上,竭力壓制著這股子難受的滋味。
好像自己離開同州的時候,也沒像現在一樣感觸這麼深。
這大半年時間,她從一個初入社會的大學生,到貧困山區的支教老師,一路跌跌撞撞走來,經歷了太多的磨難和辛酸。
第一眼看到高崗小學破敗的校舍和住宿環境時,以為自己一天也堅持不下去,可她竟神奇般的撐到了現在,撐到了學期結束。
在高崗支教期間,她曾被學生冷落,疏遠,排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敗和絕望;去鎮上買東西,卻差點遭遇流氓強、暴,失去最寶貴的清白;後來,她甚至被毒蛇咬傷,險些丟掉性命。
這一切的一切,放在她的同學身上,任何一位同學身上,恐怕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而她,竟然也神奇般的挺過來了。
明月睜開眼睛,將視線轉向車窗外的景色。
冬季的山區,路邊的樹木樹葉掉光,只剩下褐色的光禿禿的軀幹還挺立在寒風中,看起來毫無生機和美感。
可就是這樣一棵棵的枯樹殘枝,春風送暖的季節,又會從鮮活的枝椏間發出嫩綠的樹葉,樹葉慢慢長大,長得葳蕤茂盛,連成片,最終匯成綠色的海洋。
樹的生命力真是驚人,那人呢?
人的生命力,遠比人們想象中更加的強大而可怕。逆境中求生存,置之死地而後生。神話和奇蹟往往是由人類自己創造的。
她,就是最鮮活的例子……
一路上陷入思緒竟沒怎麼暈車,明月到縣城後,先去車站買了去皖州的最後一班汽車票,然後找地方吃了晚飯。在候車室等待發車的間隙,她給沈柏舟打去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明月看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納悶不已,“難道是手機沒電了?總不會這麼早就睡了吧。”
她有些失望,但沒多想。
過了一會兒,廣播通知發車,她最後看了一眼川木縣城,登上了去往皖州的大巴。
到達皖州已是夜裡十點多,她拉著行李箱一路狂奔,總算在火車站售票視窗搶到一張半小時後開往同州的火車站票。
擱往常,她或許會考慮在皖州住上一晚,等休息好了,再坐第二天一早的火車回同州。可現在卻不行了,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同州的家,都是沈柏舟,歸心似箭的她,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飛回同州去。
至於在火車上站幾個小時,不能睡覺,對於心急如焚的她來說,根本不算是困難。
可她還是低估了火車的運力。
只管賣票,不管車廂盛不盛得下。明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擠上火車,卻被堵在車廂的廁所和垃圾池之間不得動彈。
四周到處是人,高矮胖瘦,東南西北,各種人聲、孩子的哭聲、吵鬧聲、音樂聲此起彼伏,吵得坐了一天車的明月太陽穴猶如琴絃一樣,跳蹦著疼。
由於距離廁所和垃圾太近,明月被燻得頻頻作嘔,旁邊的一位中年婦女看她臉色太差,主動把行李挪了挪,給她讓出了一點位置。
雖然還是很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