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從宋偉偉家出來,心情變得格外沉重。她不想回學校,於是,沿著山道,吹吹山風,紓解一下鬱悶的心情。
沒想到,七轉八轉,心思不專的她竟走到了轉信臺的門外。
這會兒已經晚了,再去轉信臺打擾關山他們顯然不合時宜,她剛轉身準備回去,卻聽到裡面傳來門聲,緊接著,響起關山渾厚磁性的叮嚀聲:“小董,你早點睡,別等我。”
屋裡的董曉東不知說了句什麼,關山竟大笑起來。
腳步聲近了,明月索性轉過身,看著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近,突然停步,詫異低叫:“明老師——”
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沒打手電居然也能一眼認出樹影下的她。
明月原還想嚇他一跳,沒想到最後受驚嚇的人,卻是自己。
她沮喪地撅起嘴,嘟噥道:“你長了夜視眼嗎?怎麼發現我了?真奇怪。”
關山啞然失笑,他幹這個出身,自然比普通人的反應靈敏得多。再說了,視力好是一方面,主要還是對她熟悉,那種一眼定乾坤的能力,大致說的就是如此。
見到他的身上挎著工具箱,明月不禁詫異問道:“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工作?不能等到明天嗎?”
“維修線路,這事等不得。”關山笑了笑,問她:“你來打電話嗎?我讓小董……”
“啊,不,不是。我散步,恰好走到這裡……”明月撓撓頭,說不下去了。
“發生什麼事了?”關山的直覺不大好,但一向很準。
明月看看他,把剛才去宋偉偉家裡遇到的情況說了一遍。
“我心情不好,想出來透透氣,沒想到,竟一路走到這裡來了。”明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關山若有所思地擰眉沉默片刻,忽然說:“你等等,我這兒有雙新鞋,你拿去給宋偉偉穿。”
明月一愣,關山的鞋?
“宋偉偉的腳大,我的腳小,差一個碼數,塞點棉花,能穿。”關山解釋完,轉身跑了回去。
沒多一會兒,他拎著一個白色的塑膠袋出來,走過來遞給她,“這是我以前參加籃球比賽時發的球鞋,當時號碼有點小,就沒穿過,沒想到如今能派上用場。”
明月開啟袋子看了看,國產的品牌,質量肯定比她在鎮上買的假冒偽劣產品好得多。
“那我就不客氣了。”明月揚起手裡的袋子,笑吟吟地說。
關山看著明月燦爛的笑容,心中一動。
他轉過頭,握拳壓在唇上輕咳了兩聲,說:“走吧,我送你到前面的岔路口,你自己回去,行嗎?”
岔路口離學校很近,步行也就五六分鐘光景。
明月點點頭,跟著關山向山道走去。
白天颳了一天的大風,天也陰沉沉的,郭校長說這是下雪的前兆,可等了一天,到了晚上,還是沒見雪花的影子。
“郭校長說今天會下雪,你看能下嗎?”明月問。
關山看看烏黑沒有月亮的天空,點頭說:“我看差不多,天氣預報說川木縣今天是中雪。”
轉信臺能收到縣城的天氣預報資訊,不過,僅限於此。
明月白皙的臉上露出期盼的神色,她笑了笑說:“小時候,我最喜歡下雪天。不打傘,也不戴帽子,和一群小朋友在沒有車輛經過的馬路上打雪仗。我表妹,我舅舅家的獨生女,經常欺負我的那位小公主,也會出來玩雪。我就裝出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故意用雪球砸她,有一次,雪球團的太硬,居然把她的額頭給砸了一個包,她哇哇大哭,跑回家告狀去了。我不敢回家,跑到別家商店的屋簷下凍了半宿。後來,我媽媽出來找我,她一邊哭,一邊叫著月月,月月,跌跌撞撞地找過來。我哭著跑出去,撲進她的懷裡。她凍得瑟瑟發抖,可還是緊緊的抱著如同冰棒似的我,想給我帶來溫暖。我大聲哭泣,說我錯了,再也不敢打表妹了。你猜我媽媽當時說了句什麼?”
明月歪著頭,眼睛裡閃爍著晶亮的光芒,睨著關山。
關山的心咚的一跳,脫口而出:“一定說,原諒你。”
明月搖搖頭,嘴角上揚,眼神依戀地說:“她說了三個字,打得好。”
關山愣住。
她卻大笑起來。
“我媽媽,是不是很可愛。她其實挺好的,清醒的時候,她很愛我,護著我,決不允許舅舅一家欺負我。可是……”
她嘴角的弧度自然向下,笑容轉為苦笑,“可是,她糊塗的時候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