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做夢一樣跟著神色平靜的明月回到出租房,中途,明月特意去超市買了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說要給關山做炸丸子。
出租房門口堆著一摞無煙煤,是關山頭天按房東給他名片上的電話買的煤。
原以為這些煤足夠燒到明月離開同州,卻不想計劃沒有變化快,她竟要跟他一起回高崗。
看著關山對著角落裡的煤塊發愣,明月挽起袖子,支起菜板,說:“送給王叔吧,他家有個煤火爐。”
關山回頭看她,眼神深邃,語氣更是帶了一絲猶豫,說:“你……其實……不用回這麼早。”
好不容易回到城市,假期也難得,她不該這麼早回去。
明月笑了笑,指著他手邊放著的一個小盆,說:“把盆給我。”
關山把盆子遞過去。
明月把盆放在手邊,然後拿刀把五花肉從中切開卻不切斷,之後拽著肉,一邊削肉皮,一邊神情自然地說:“我不是因為你才回高崗去的,所以啊,你不必感到內疚。我不想待在這裡,是因為……”
她握著刀停下,垂眸遮住眼底的黯淡和失望,語氣很輕地說:“是因為,同州不再是我的家。”
說完,她神色平淡地繼續切肉。
關山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臉上,嘴角微抿,眼裡升起憐惜和悵然的微光。
是啊。
以前她把同州當成自己的家,是因為深愛的男友在這裡生活,所以,她便把這個龐然之城當做是自己的家一樣惦念牽掛。如今,愛情經不起風雨和考驗的煙消雲散,這座城市也變成了毫無溫度的牢籠。
還不如回高崗去。
雖然高崗窮,高崗沒有城裡這些現代化的設施和網路,但是高崗有情,有溫暖人治癒人的力量,與其像這樣每天窩在鋼筋水泥的叢林裡孤獨地舔舐傷口,倒不如回到山高水長的秦巴大山裡,自由愜意地放飛心靈。
想到這兒,關山也不再糾結。
他坐在木凳上,一邊看明月動作麻利的切肉,一邊笑吟吟地說:“也好,回去也好。現在,是高崗一年當中最熱鬧的時候,打工的村民都回來過年了,家家戶戶放鞭炮,走親戚,吃了東家吃西家,那‘燒刀子’的味道能飄到紅山鎮去。最高興的,還是那些孩子們。他們再也不用拿著相片思念遠方的親人,他們可以盡情地叫著爸爸媽媽,在他們的身邊撒嬌。花妞兒,三十夜裡到轉信臺的時候,穿了一身她媽媽買的新衣裳,高興地什麼似的,一定要等你回來看。噢,還有宋偉偉,他爹這次一下給他買了兩雙新鞋,那小子激動的,道都走不直了……”
明月目光含笑地聽著身邊的關山給她絮絮叨叨地講著高崗村的事。
那一言一語,卻像是自動轉換成了一幕幕生動真實的影像,在她的眼前不停地轉換,顯現。
還別說,她真就開始期待回高崗的那一刻,能早點到來。
炸肉丸。
是明月跟她姥姥學的獨門手藝。
新鮮的五花肉剁餡然後灑上揉碎的幹饃花,加了必需的調料後不停地加水同方向攪拌上勁兒。
之後,火上熱油。
油溫到六七成熱的時候,用手捏著肉餡,輕輕在手心裡攥,然後從握拳從大拇指和食指的圓筒縫隙裡擠出一個圓溜溜的肉圓下入油鍋內炸制。
炸丸子講究火候,姥姥教她觀色、聞味、看油浪。不用下嘴品嚐就能炸出一個個顏色金黃,入口焦脆的肉丸子來。
“關山,你幫我做椒鹽吧。”明月騰不開手,只能拜託一旁興趣盎然的關山。
關山閒的手疼,早就等她這一句命令呢。
可椒鹽怎麼做?
他撓了撓精短的寸發,拿起鹽罐,左看右看,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明月回頭瞅瞅他,撲哧笑了。
“你去管王叔借個小火爐過來。”明月說道。
關山說好。
不大一會兒,他拎著一個燒得旺旺的煤火爐走了過來。
“你用那個小鐵鍋,把鍋烤乾。準備好一把鹽和一小把花椒。先放鹽進去,把鍋抬起來,用微火烘炒一會兒。”明月一邊在油鍋裡下丸子,一邊指揮著人高馬大的關山做椒鹽。
“行了嗎?鹽已經幹了。”關山把鍋拿過去讓明月看。
明月看了看顏色,指著鐵鍋說:“放花椒,和鹽粒一起炒。”
“一起炒?那花椒不就糊了?”關山以前熟花椒的時候,總是掌握不住火候,不是發黑,就是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