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
明月聽到外面的爐火傳來幾聲輕響,然後,屋門輕輕開啟,又迅速關上。
空氣裡隱約飄來雪後清冽乾淨的味道,同時,又混合著一種如松木一樣沉穩端凝的氣息,慢慢的浸潤著她敏感的嗅覺器官。
後者是關山身上的味道。
不知不覺間,他的氣息竟深入人心,熟悉到無需見人,只需嗅到氣味就能辨別體會他的存在。
身旁的摺疊床發出幾聲輕響,想必是他正小心翼翼地躺下去。
耳畔傳來窸窸窣窣的衣料和被子接觸的聲響,以及他刻意壓抑的呼吸聲。
窗戶下面的暖氣片偶爾發出叮叮的細響,遠處不知誰家的狗在吠叫,靜夜裡顯得格外遙遠。
明月闔上雙目,感受著這些聲音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定的感覺。
室內溫暖如春,她的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重,最後,竟一句話也沒說,就睡著了。
出乎意料的,竟是一夜好眠。
對於她來說,一夜好眠就是一夜無夢。
沒有那些憂傷曲折的夢境纏繞,她睡得格外香甜。曾經求之不得的幸運,沒想到,卻在失去了一切之後,輕易地降臨到她的身上。
她醒後,怔忡了一秒,忽然翻身向隔壁的床上望去。
整整齊齊的床鋪,連一絲褶皺也無,蓋的被子被疊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塊,有稜有角地放在床頭。
豆腐塊上,端端正正擺放著一頂軍帽。
松枝綠的顏色,金黃的八一軍徽,映襯得整間屋子都變得肅穆整潔起來。
明月低頭看了看身上皺得不像話的衣服,還有肩上團成一團散發著汗味的頭髮,不由得愧慚起身。
下床找鞋的時候,門響,關山拎著水壺走了進來。
他穿著昨天的軍裝,沒戴帽子,短髮豎著,額頭上沾著幾滴水珠。
看到床邊的明月,他的目光閃了閃,露出鼻下一線耀眼的潔白,說:“你起來了?”
明月不好意思地攏了攏蓬亂的頭髮,“嗯。”
“正好,水也熱了,你洗漱吧。”關山把水壺放在臉盆架旁邊,轉身,走了出去。
明月起床,把被子翻個面,平展開,鋪在床上。
她倒了水刷牙,吐在小桶裡,然後在臉盆裡倒上熱水,又兌了一些涼水,然後彎下腰,把頭髮從後翻到前面,浸入水中。
頭皮捱到熱水的剎那,她幸福地低吟了一聲。
可就是這淺淺的一聲嘆息卻把外面的關山給喚了進來。
看到明月竟然在洗頭,關山尷尬又擔憂地說道:“你病還沒好呢,怎麼能著急洗頭?”
明月一邊撩水,一邊去夠架子上的洗髮露。
“再不洗我就餿了,你聞著不難受啊。”明月有潔癖,但凡有了氣力,她才不會容忍自己又髒又臭地示人。
關山捏了捏挺拔的鼻尖,笑著說:“我聞不到。”
她什麼時候都香噴噴的。
哪怕是病了。
他上前拿起洗髮露瓶子放在她胡亂摸索的手裡。
她說了聲謝謝,然後擠出一些潔白的洗髮露又把瓶子遞給他,“麻煩你先幫我拿著,我等下還要用。”
“好。”關山的心裡甜滋滋的,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明月洗漱的樣子,很瑣碎,但是很好看,很溫柔。
明月洗頭,他就幫著遞洗髮露,換水,等明月終於洗好,長舒口氣,睨著一雙霧濛濛的被水蟄得有些發紅的眼睛瞅著他的時候,他的心跳,忽然間快了十倍。
有些緊張,怕她看出他剛剛的心思,於是,轉頭,望著窗外的積雪說,樂呵呵地說:“今天不下雪了。”
明月用乾毛巾包住頭髮,詫異地看看他,說:“你不喜歡下雪?”
“啊,不,我喜歡下雪,可不下雪也很好,出行方便,主要是城市車太多,車……”關山詞不達意,說了半天卻惹來明月一陣笑。
“你這個人真有意思。”明月笑起來眼睛彎的跟高崗夜裡的月牙似的,想讓人去摸摸她的眼角。
關山撓撓頭,嘿嘿笑笑,轉移話題說:“早飯在爐子上熱著,現在吃嗎?”
明月一愣,“你做早飯了?什麼時候做的?我怎麼不知道。”
她的確不知道。
關山惦記著她再發燒,一晚上沒怎麼睡,不時起來摸摸她的頭,然後把水杯裡涼掉的水換成熱得,備她隨時起來喝。
早晨五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