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跟著劉素雲來到急診中心觀察室,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明冠宏。
他雙目緊闔,鼻子裡插著氧氣管,手背扎著輸液針,正在做靜脈滴注。
明月步子放慢,最終停住。
劉素雲回頭看看她,放開手。
陳勇慶原本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監護明冠宏,看到劉素雲身後的明月,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起身迎上前。
陳勇慶的眼睛熬得通紅,他先和劉素雲打了聲招呼,然後啞著嗓子問明月:“明老師,你咋來了?是劉主任通知你的?”
明月眼神複雜地掠過病床上面色灰敗的父親,輕聲回答說:“我送郭校長過來做手術,劉阿姨帶我過來的。”
陳勇慶吁了口氣,轉過頭,無奈地埋怨劉素雲說:“劉主任,你忘了,局長不讓我們告訴明老師。等下他醒了,又要兇我了!”
劉素雲正俯低身子觀察著丈夫的臉色和症狀,聞聲,她直起腰,說:“你別怕,我給你作證,他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再說了,明月是他的女兒,有權利知曉他的病情。他總這樣瞞著,對明月,對我都不公平。”
陳勇慶小聲嘟噥道:“不是沒瞞著您嗎?”
劉素雲瞪他一眼,壓低聲音說:“若不是我們醫院接到急救電話趕去高速口接病號,你保證,你們局長不會瞞著我?”
陳勇慶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以他對局長的瞭解,局長還真有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劉素雲彎下腰,輕輕攥住明冠宏的手,“冠宏,冠宏,你看,誰來看你了?”
明冠宏一動不動地躺著,根本沒有反應。
劉素雲擔憂地嘆了口氣,起身,走到神情木然的明月面前,牽起她的手,把她帶離急診中心。
走到醫院停車場前面的花圃,明月忽然反手拉住劉素雲,漆黑的眸子裡溢位一絲痛楚,焦灼問道:“我爸……他到底出什麼事了?為什麼會躺在這裡?”
劉素雲目光很深地看了她幾秒,而後,指著花圃裡面供人休息的椅子,說:“我們坐下談。”
明月跟著劉素雲過去坐下。
劉素雲扶著明月的肩膀,抬手將她掉落在臉頰上的髮絲別到耳朵後面,慈愛地看著她說:“你先彆著急,你爸爸搶救後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後續靜養康復就可以了。”
“哦。”明月吁了口氣,但臉色依舊凝重難看。
劉素雲向她簡單說了一下明冠宏入院的經過。
他去同州參加全省扶貧工作會議,由於會議安排比較緊湊,他又因為高崗公路的專案徹夜不眠的加班,以至於回皖州的路上,由於過度勞累,誘發心梗,被緊急送到她工作的醫院搶救治療。
幸好送醫及時,加上陳勇慶有急救經驗,發病時用了緩解心梗的藥物,所以,經過一個多小時搶救後,他已脫離生命危險。沒有醒轉,是藥物還在發揮作用,估計著到了晚上,他就該醒了。
“你爸爸的心臟一直有問題,我看過他的心臟冠脈造影檢查結果,他的心臟主動脈有狹窄可能,雖然不需要立刻用支架介入治療,可長期間的工作壓力以及心理壓力也會造成病情惡化,這次突然發病就是一個不好的徵兆,具體結果,要等到這一次的心臟冠脈造影檢查後才能確定。”劉素雲用專業的口吻嚮明月解釋。
“你爸爸就是太不聽話了,我早就提醒過他不要過度勞累,不要把弦繃得太緊,可他就是不聽。在家的時候,我還能監督他,可一到外面,就……就是這樣,你也看到了。”
明月苦笑說:“他一貫如此,您又不是不知道。”
明冠宏的固執是刻在骨子裡的,以前在部隊,為了一個逃兵,他不聽任何人的勸阻,冒著生命危險,在大雪封山的嚴冬徒步數十里,在一個雪能埋住人的山坳裡找到了那個快被凍死的逃兵,零下幾十度的酷寒天氣裡,明冠宏脫下身上的大衣裹住奄奄一息的逃兵,他就穿著一件絨衣,把逃兵背出大山,送到醫院治療。
當時,明冠宏的雙腿雙手都被凍傷,受傷不輕,醫生要求他住院,他卻以一句走不開固執地回絕了,回到部隊,許多人暗地裡說他傻,為了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逃兵,他差點被鋸掉雙腿太不值當了,可明冠宏卻一笑置之,根本沒當回事。
後來,那個命大的逃兵傷愈後回到部隊,忽然像是變了人似的,變得沉穩踏實,好學上進,最後,竟在部隊考上了軍校,而且,畢業後他主動要求到以前的部隊工作任職,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在自己的恩人明冠宏的領導下,成就了一番轟轟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