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龍從後堂出來了。
他像是沒看到黑白兩個差官,自顧把一個木頭托盤放在桌上,扯著嗓門對我說:
“這宅子才入孫大哥的手,還沒來得及拾掇利索呢。陰陽驛站的徐老闆來看老朋友,咱也沒啥好招待的。還好,白爺家裡窖藏了兩罈子好酒,我就問他討了一壺來給徐老闆您嚐嚐。”
他連連衝我擠眉弄眼。
我暗暗搖頭,這小綠龍也算是機靈,表面是對我說,實際是在向陰差轉告我的身份。
可這個機靈抖得不是時候啊。
我最多隻能管驛站裡的事務,到了這河對岸,已經是鞭長莫及了。
單單一個名頭,怎麼可能對黑白二差起到震懾。
果然,白衣人只是愣了一下,跟著就鼻子眼出氣“嗤”了一聲。
擺明就沒把我放在眼裡。
黑衣人更加露相,直接從身後掏出一根哭喪棒似的傢什,竟是邁門進來,惡狠狠道:
“原來你就是徐福安!哼,陰陽驛站不過是兩界間藏匿罪鬼的所在罷了,出了驛站的門,你又能管什麼事!不要再妨礙我們,不然連你一塊拿了去見閻王!”
“你試試!”孫祿當場炸毛了,拍案而起,就想動手。
白衣人也進了屋,卻是攔了黑衣人一把,似乎是遲疑了一下,對孫祿說:
“你雖遭橫禍,卻是因公殉職,英年早逝。生死有命,在數難逃,又何必執著於生?現在跟我們走,再生輪迴,你必定會因為這輩子的功績有所福報。但要是一意孤行,就是違背了下頭的律法,不光陰德盡失,還會遭受刑罰的。你可要考慮清楚啊。”
孫屠子本來沒怎麼插話,聽他這一說,反而一蹦三尺高,攘攘道:
“老子早他孃的憋屈死了!老子是守法公民,工作盡職盡責兢兢業業,孝順家長,對朋友也是兩肋插刀。我苦熬苦學了四年,才畢業兩年不到就‘嘎嘣’兒了?
你們去東城監獄瞅瞅,有些個王八蛋,八歲偷看自己老媽洗澡,十三歲用棒棒糖坑小姑娘進苞谷地,沒成年就無惡不作。一輩子什麼混蛋事都做絕了,到了八十歲就他媽到‘號子’裡養老?
我次!我次!
難不成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一萬年?
天底下就沒這個理兒!”
白衣人眼神再次露出狠色,語調也變得陰森起來:
“好話你不聽,那我們就只有動強了。”
說著,同樣掏出個怪模樣的傢什,已然蠢蠢欲動。
陸小龍也有點上頭,氣哼哼問我:
“真是馬善人騎,鬼善鬼欺!徐大哥,跟他們幹吧?!”
我悶-哼了一聲,看向桌上的托盤:“這酒,是白老爺子家的?”
“嗯嗯。”陸小龍點頭,有點鬼鬼祟祟道:“不過不是問他討的,他已經睡著了,我不想打擾他老人家嘛。”
“那就是偷的。”我笑笑,拿起錫制酒壺,嘴對嘴喝了一口,“天地間有太多的不公平了,有時候,有些東西你不偷、不搶,它就不是你的。”
我一口氣把整壺酒喝了下去,起身一捋長袍,大踏步來到黑衣人面前,近距離與他對視,冷狠道:
“我是陰陽驛站的老闆不假,在驛站裡,自然是我管事。但是驛站之外,有我在的地方,那就怎麼都輪不到你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