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奚家老三命懸一線,我一咬牙,不去管抓著我腳的是什麼,只是奮力拉住背屍繩,想把他拉過來。就他現在的狀況,要是再被鯰魚迎面撞上,那一條命就真去了一半了。
哪知道我剛開始拉繩子,突然間,鯰魚張開的大嘴裡竟猛地伸出一蓬像是水草般的絮狀物,竟一下裹住了奚家老三的腦袋。
魚嘴裡怎麼會長水草?而且,那‘水草’還像是活的一樣,一鑽出來就纏住了奚家老三!
我悚然瞪大了眼睛,仔細一看,感覺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那他孃的哪是什麼水草,根本就是一堆人的頭髮!
我嚇壞了,再顧不上管奚家老三,只想趕緊擺脫腳上的束縛。再晚一會兒,氣息耗盡,我連游上去的能力都沒了。
可就在我想回身應對的時候,突然間,那大魚像是受驚了一樣,猛地向前躥去。
感覺腰上一緊,我立刻意識到即將面臨的狀況。但這時再想解開繩子,已經來不及了。
那鯰魚雖不比人大,但在水底下怕是比三四個成年男人的力氣加起來都大,向前一躥,不光奚家老三被頂了出去,連帶我也被向上拽去。
鯰魚像是發了瘋,帶著我和奚家老三拼命往前躥。可抓住我腳腕的那隻手,卻仍然沒有鬆開。
匆忙間我轉過頭,眯起眼睛,只看了一眼,魂兒就差點嚇出來。
抓住我的,儼然是一個人的樣子。
這人之前應該就被淤泥埋在河底,冷不丁被拉出來,連帶的淤泥四散,將身後攪的混沌一片。
隨著鯰魚的遊躥,它很快顯『露』出了原形。那是個人不假,但卻只有個空腔子,肩膀上頭根本沒有腦袋。
抓住我的,赫然是一具無頭屍!
氣息即將耗盡,生理的危機掩蓋了心理的恐懼,我試著用另一隻腳去踢開抓我的手,同時想要解開腰間的繩子。
可那隻手固然像是長在我身上不說,繩子也因為繃緊,根本無法解開。
我終於堅持不住,胸口一鬆,帶著腥味的河水頓時灌進了口鼻。
完了……
絕望侵襲而來,我徹底放棄了掙扎。
這種情況下,我再也無力迴天,等待我的只有死亡。早知道這樣,我就答應老頭子,暫時接手那勞什子的驛站。
哪怕當時我留個心眼,把那該死的破書帶回來多翻看幾遍,也不至於落到如此的境地。
讓我最不甘心的是,我死就死了,亞茹呢?
曾經山盟海誓,說要愛護她一生,到頭來卻是我葬身河底,她因為缺失的魂魄不能歸位,下半輩子做傻子?
正當我因為絕望痛苦不堪的時候,恍惚間,似乎見到一縷暗紅從眼前閃過,像是有個人從我身邊遊了過去。
我竭力想要睜大眼睛看清狀況,但身體的承受力已經達到了極限,眼前一黑,跟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華子!華子!醒醒,快醒醒!”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似曾相識的呼喚,我緩緩睜開眼,一張不甚蒼老,卻已滿是溝壑的臉膛映入眼簾。
“叔……”我艱難的向著岳父喊了一聲。
“哎呀我天……”見我醒來,岳父捂著胸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多希望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可週圍不斷閃動的電光和身上的『潮』漉,讓我很快意識到,我還在河邊,所發生的全部都是真實的。
“亞茹怎麼樣了?”我掙扎著坐起來問。
岳父擰著眉衝我微微搖了搖頭,我心一緊,卻聽岳父說道:“那個先生去看亞茹了,他說亞茹沒事了。”
“咳咳咳……”
我忍不住一陣咳嗽,心裡埋怨老爺子,您倒是把話給說清楚啊。
我沒死在河裡,倒是快被你嚇死了。
“哎呀,我的兒……這可讓我咋辦啊?”一聲悲嚎傳來。
扭臉一看,不遠處,老奚正坐在地上哭天搶地。
他哭的撕心裂肺,那些個村裡的老人和壯著膽子跑來看熱鬧的村民,卻都圍在我和岳父這邊。
這絕不是因為村裡人有什麼‘趨炎附勢’的心思,也並非因為辨清是非嫉惡如仇。
所有人都在這邊,實在是因為另一邊的情形有一種讓人心寒的詭秘感。
老奚面前橫躺著兩個人,和一條罕見的大鯰魚。
我回想起在河底的經歷,在岳父的攙扶下踉蹌著起身,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