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就來了精神,就問那長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長輩並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反問我:你知道你叔啥時候最得勁(適意、舒坦的意思)不?
我想都沒想,就說:那還用問啊,肯定是上大梁、立門頭的時候啊!
我這麼說是因為,我從上高中那會兒,逢寒暑假,就都跟著他打臨時工幫補家裡。
他和一干工友乾的是蓋房的活計,我也就是跟著搬個磚,乾點出力的活。
那會兒我們幹活,都是吃喝自理。到了中午,隨便買點白菜蘿蔔豆角之類的,起火燴上一鍋,就著各自從家帶的乾糧,就是一頓。
但是一單活有兩個、或者三個節骨眼是例外,一是上樑,二是立門頭,再就是誰家蓋樓房,上樓板的時候。
逢這三樣,僱主必定是大鍋燉菜,給大肉,還搬來整箱的酒,讓工人們可著勁的吃喝。
姥爺疼我,我從小也不算虧嘴,可跟著幹活的時候,憑自己的付出這麼大酒大肉,也是舒坦的很。
所以聽他問起,我自然就想到了這些。
那長輩嘿嘿一笑,又問我:知道為啥逢這些時候,主家一定給酒肉吃不?
我說:這我哪兒知道啊?
那長輩祖上幾輩人都是幹泥瓦匠的,當時也是喝了點酒,藉著酒勁,就跟我說了這當中的緣由。
原來厭勝之術自古便在工匠間流傳,多數內行人或許不深通門道,但或多或少懂得一些。
要是主家苛刻,碰上個心眼小的工匠,趁其不備在門框下頭、房梁之上、樓板之間放些個東西,那主家多半在將來是要倒黴的。
那長輩對厭勝術也是隻知皮毛,但說了幾個例子,卻讓當時的我不明覺厲。
就譬如,起門頭的時候,在門框底下埋上一把纏了頭髮的剃刀,這戶人家就會有男丁出家。
在門頭的磚瓦里藏一片碎碗片和一雙舔過的筷子,居住者便會家道中落,甚至淪落為乞丐。
更為惡毒者,在樓板間隙又或者正樑接縫處藏上一把短鋸,那主家就可能會家破人亡!
那長輩最後拍著我的肩膀說:
“小啊(方言,對晚輩的愛稱),說實話,這些事我都不大相信,因為你叔從來沒用這法子害過人。可要照你剛才說的那樣,我還真就能打包票,那叫花子對你說的那戶人家使了手段了。”
我更來精神了,就問他:“叔,那這事兒怎麼破?是不是那叫花子在人家裡暗藏了什麼東西,只要找出來就行了?”
長輩大搖其頭,“小啊,你想簡單了。也是我說簡單了。真正的厭勝,是八輩子、十輩子傳下來的,誰能說清楚那是個什麼球啊?我也就是聽幾個不地道的工友說過,俺爹俺爺都沒辦過這事兒。真他孃的想害人,哪是隻藏個碗片筷子啥的?那門道多了!”
他最後跟我說:“要我說,事都是人乾的,要是碰到這樣的事,要想除根,還得找人家本主!就你說這事兒,要找,就得找那個要飯的!”
話是談資,可一頓飯吃完,這事兒我就記下了。
仍然是出於好奇,過後我回到市裡,隔三差五,就去一趟那家飯館兒。
沒過多的想法,就只是因為老闆娘說過,那花子走的時候撂下過一句話——今天你轟我走,改天我讓你跪在地上求我!
我承認,在這件事上,我多少有些‘事媽’。
可很多事往往都是因為刻意的追尋,才會有結果的。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淒冷的夜晚……
外頭下著雨,我坐在飯館的角落,吃完了土豆肉絲蓋飯,見再沒別的客人,就把二兩裝的小酒,最後一口倒進嘴裡。
“吃完喝完了?那就趕緊回家吧,快下雨了,再不走就讓雨拍了。”好心的老闆娘提醒我道。
她也不是傻子,相反,有著相當的小市民的狡黠聰慧。
從我隔三差五來店裡點的這些吃食,她早就判斷出,我經濟狀況不怎麼好,甚至也猜到我這個‘先生’,九成九是個騙子。
老闆娘比我大個十幾歲,見我搖搖晃晃站起來,忍不住嘆了口氣,“小兄弟,往後乾點正經事吧,別糊弄人了。你要真是哪天惹了有錢有勢、又不通人事的,人家打你咋辦?”
我笑笑,掏出錢包,抽了兩張出來放在桌上就想走。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敲竹板的聲音。
“當裡個當,當裡個當,今天不說武二郎;沒家的人兒沒米下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