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裡原本一片靜默,所以水筆折斷發出的清脆聲響,聽起來是那麼的突兀。
以至於聽在老郝耳朵裡,似乎是聽到了一聲炸雷,他身子猛一哆嗦,急著把頭轉了回來。
我又指了指胖子,再一次和老郝對視:“這死胖子讓我問你,你在這棟樓裡待了十三年,為什麼?怎麼?你除了造墓,還負責替人守墓啊?”
“不是!”老郝像是受壓抑,情緒混亂恐慌到了極點,終於再也忍不住,放開捂著傷口的手,大聲道:“我守在這裡,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我的孩子,我捨不得我的孩子!”
“你孩子是誰?杜太太?郝向柔?”
“不是……”老郝忽然定住拼命搖著的頭,看向我的眼神快速閃動了兩下,似乎是意識到了不對勁,想要強迫自己定下心神。
不等他做出反應,我猛然將手裡的本子拿起來正對著他:“郝向柔不是你侄女,這個才是你的孩子對不對?!”
“啊……”
一旁的桑嵐明顯是看到了我畫的畫,猛然發出一聲尖叫,抱著小柱子一下蹲在了地上。
老郝的瞳孔先是猛一收縮,跟著驟然放大,盯著我手裡的本子,渾身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他驀地轉向我,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向我喊道:“你到底是誰?!你想對我女兒做什麼?她就要解脫了……你別害她啊!”
“她解脫個屁!”
我終於證實了猜想,狠狠的將本子摔在桌上。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整個餐廳裡,就只有包括我在內,四個人不同程度的喘氣聲。
史胖子原本喝得通紅的臉,這會兒也變得有些發白,盯著桌上的本子看了一會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抬手指向老郝,急著對我說:“先幫他止血!不然他就真沒命了!”
“止個屁的血!”我兀自有些激動,“我是想弄死他,可他運氣好,脖子裡剛好長了個靜脈血管瘤!”
胖子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偏著頭看了看老郝的脖子,又看向我,“我艹,你他媽這是愣嚇唬他呢?”
看著他錯愕的模樣,再看看已經軟癱的老郝,我深吸了口氣,終於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本來真想弄這老東西的,可我臨時改變主意,想賭一把。現在看來,我賭贏了。”我衝史胖子點點頭,起身過去把桑嵐扶了起來。
桑嵐起身,向桌上斜了一眼,立刻就又偏過了頭,帶著哭音說:“你畫的那是什麼啊,太嚇人了……”
胖子也再次看了看桌上的本子,抬眼道:“這是四樓,419的那個女孩兒屍體?是那盞天燈?”
我點頭,用食指點著本子說:“一共三幅畫,第一幅,是抖三斤,也就是那盞‘天燈’活著的時候,調皮搗蛋,把白菜卷著的麻雷子扔進了野豬嘴裡……第二幅,是抖三斤被野豬報復,頂死以後,咬掉了她一隻手。第三幅……”
我沒有繼續說下去,事實上不用我說,桑嵐和胖子也都看出,第三幅畫的是什麼了。
那正是我們在419房間看到的情形。
“不是說要畫壁畫嗎?怎麼畫了這三幅圖?”史胖子臉色仍未恢復,這主要是我所畫的三幅圖,雖然簡略潦草,卻十分的傳神。任何人看到這三幅圖,都會不由自主的聯想到那血腥恐怖的場面。
我沒回答胖子,事實是一時半會兒,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和桑嵐解釋。
我本來就對老郝的存在充滿懷疑,他說他在這廢樓裡待了十三年。
即便他是修造墳墓的人,在完成了工程後,又有什麼理由留在這裡這麼久?
我不知道之前他是怎麼假冒胖子的聲音,將我和桑嵐引回二樓的,但他藉機毀了壁畫,明顯是想隱藏和維護某些事物。
我原本的確是想把那幅被銷燬的壁畫重新畫出來,但或許我太心急了。剛開始畫圖的時候,我就忽然想起,之前林彤在電話裡教給我的催眠術。忽然異想天開,是不是能透過催眠,讓老郝說出他在正常情況下絕不肯吐露的話呢?
畢竟在我而言,林彤所說的催眠術,說白了就是一種對注意力的極端分散,然後突然之間集中在一個點上,就像是朝著一頭渾身披掛著厚皮的野獸身上胡亂擊打,最後趁其不備,在對方軟肋上重重來一下子,這樣不管是出於主觀還是本能,對方至少會因為疼,發出點響動!
讓我沒想到的是,就在我準備放手一搏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了一點正常情況下,絕難發覺的細節。
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