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的眸光收斂,她靜坐時眼神無波,看不出情緒。
白長官細細打量著她。
半晌,顧輕舟才問他:“既然瓊枝和裴家二少奶奶見過,我們家不需要避嫌嗎?”
“裴二少奶奶從西餐廳出來,侍者們都見到了。然後,她和司小姐各自回家,都有人證。司小姐是沒有嫌疑的。”白長官道。
他笑了下,又道,“雖然沒有嫌疑,也怕有心人作亂,是不是?司太太,此事請您再考慮考慮,我明日再來拜訪。”
這是給她一天的考慮時間。
他說罷,就利落起身告辭,生怕被顧輕舟追上拒絕。
送走了他,顧輕舟沒有去裴家,而是先去了她公公司督軍那邊。
剛到新加坡的時候,司督軍的確是痼疾發作。他年輕時受過傷,那段時間膝蓋疼得無法直立行走,也是真的。
不過,他真決定到新加坡,卻不是為了療傷,而是司行霈在戰場上脫不開身,需要司督軍為他做前鋒,替他開路。
司督軍當時覺得司行霈胡鬧。
因為司行霈讓司督軍去撿一顆芝麻,反而丟掉國內的西瓜。
孰輕孰重,簡直一目瞭然。
可司行霈對司督軍道:“我是沒有統一天下的野心。等戰事一結束,我就會帶著全家去新加坡,這是我好幾年前就決定的。
我請你先去,不是讓你放棄權勢地位,而是想邀請你全家團圓。你今天不走,將來一定會有善終嗎?
哪怕有善終,你到了七老八十的時候,圖什麼?到時候一群年輕的姨太太圍著你,你就滿足了嗎?
你現在不去,以後過了十年八年的,可別求著我來接你。我舅舅在新加坡,輕舟還有個義父,就是那個軍火商。
到時候,你孫子該有的爺爺都有了,輕舟該有的父親也有了。沒人把你當回事的時候,你可別抱怨。”
這是威逼利誘。
司督軍氣炸了,拿昂貴的總司令大印砸他:“給老子滾。”
但他考慮了三天,還是想通了。
人總是要讓位的,不可能永遠佔據高位。他已經到了遲暮之年,尤其是最近,膝蓋疼起來路都走不了。
死死佔著位置不讓,到底有什麼意義?
司行霈這個楞種,難得對他示好。如果他拒絕,這兒子以後連孫子都不會讓他見,他能預料到。
湊巧不巧的,他只剩下這麼個兒子了。
正好那時候,顧輕舟又懷孕了。
兒子可以不要,孫子還是要的。
再三考慮,想到戰後統一了的種種陰謀和算計,想到人生的意義,司督軍認命了。
他把西瓜丟了,到新加坡來撿芝麻,為的是將來司家能在南洋這片土地上站穩腳跟,不受任何勢力的欺負。
過小日子,也要過最舒服的小日子,這是司行霈的目的。
顧輕舟駕輕就熟到了司督軍的院子,一株欖仁樹,滿樹金色的葉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更添了盛夏的炙熱。
她走得滿頭汗。
她把白遠業的話,告訴了司督軍:“......您意下如何?”
“護衛司署這種地方,權威有限但麻煩不斷。”司督軍蹙眉道,“你一旦沾染了,將來哪有時間做其他事?”
司督軍聽瓊枝說過,她們姑嫂想合辦一家醫院——一家中醫和西醫綜合的醫院。
此乃大事。
這並非難事,而且顧輕舟的經驗成熟,瓊枝也在上進。
護衛司署那點許可權,司督軍是看不上的。
“我不是為了司行霈,也不是為了瓊枝。”顧輕舟道,“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什麼預感?”
“自從我們到了新加坡之後,不少人跟了過來。這裡面好像沒什麼大事,可我總不安。”顧輕舟道。
司督軍狐疑看著她。
顧輕舟苦笑:“阿爸,我從小就練習如何應對迫害。我想,我的腦子可能不正常了,時時刻刻要提防著什麼。”
司督軍的眼神一軟。
他嘆了口氣:“別擔心。”
“......就說裴家二少奶奶這事吧,她才威脅了瓊枝,想要知道司行霈的下落,幾個小時後她就死了。”顧輕舟道,“您說是巧合,還是另有陰謀?
正是如此,我才想攙和進去。現在不是嶽城,出了事沒人給咱們彙報,想要反應最快,就要得到最新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