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走後沒多久,皇上的芙蓉丹癮毒就發作了,如今他已經認命,不再試圖對抗了,只要癮毒一發作,就迫不及待地服用芙蓉丹。
只有在服用了芙蓉丹之後,那種騰雲駕霧的虛幻感覺,能讓他從極度痛苦的現實中解脫出來。
在混混沌沌中,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昏睡中的皇上突然感覺有一道銳利的視線盯著自己,多年帝王的敏銳使得他吃力地睜開眼睛,站在他床前的赫然是百里長卿?
縱然一身玄色常服,但常年血戰沙場的凌冽並未減退半分,他身上的冷銳殺氣,已經深入骨髓,成為他的一部分,內殿火炭炙烤,但因為有百里長卿在,感覺不到暖意,反而有種徹骨的寒涼。
“臣參見陛下。”百里長卿雙手疊合,表情肅淡,“陛下別來無恙?”
“放肆!”皇上勉強從喉嚨裡面發出兩個字,他還是皇上,臣子未經傳召闖入祥雲內殿,是大逆之罪,殺無赦。
看著躺在龍床上再無絲毫帝王霸氣的皇上,百里長卿眼底掠過一道冷意,自顧自地在床邊坐了下來,“臣血戰一夜,力保陛下安危,救駕有功,這點小小的放肆之處,就請陛下稍作容忍吧。”
皇上目光陰冷地看著他,嘴唇劇烈翕動,“朕…對你…不薄…”
時光攸然回到過去的歲月,那個時候的百里長卿,不過是個躊躇滿志的星光少年,身上有著將門子弟特有的明亮,爽朗,驕傲,昂揚,誰能想到,短短十年,他一躍成為威震天下銳不可當的江夏王?
“陛下的意思是,當年手下留情,沒有將我也一併剷除嗎?”百里長卿的眼神讓人想起翱翔蒼穹的雄鷹,銳利而霸氣,卻透出些許嘲諷,“還是,陛下沒有想到一個孤立無援的少年,會有今時今日的成就?”
這麼近的距離,讓皇上看清百里長卿冷峻的臉上依稀透出沅沅的影子,讓他有著剎那間的恍惚。
曾幾何時,那明豔活潑的少女,一襲白衣,宛若天仙,泛舟湖上,曼妙清歌,採擷白蓮,是他記憶中從未褪色的風景,也是他不惜一切也要留住的風景。
“沅沅。”皇上好不容易從口中擠出這兩個字,他是九五至尊,天下主宰,若是連一個喜歡的女人都得不到,那豈非辜負了最初得到至高無上權力的初衷?
百里長卿冷冷地看著他,被這樣一個男人記在心裡,對母親來說,絕非是福,而是彌天大禍,“有件事,我想告訴陛下。”
皇上喉嚨裡發不出聲音,只咕隆咕隆地蠕動,百里長卿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母親在她的遺書中說,她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那日,一時心血來潮去採蓮,遇見了這輩子都不想再見的男人,她連死都不願想起你。”
自己記憶中最美的風景,在對方眼中竟然這樣齷齪不堪,連憶起都是一種恥辱,皇上唇角劇烈地抽搐,不敢置信地看著百里長卿,“不…不…”
“事到如今,我還有騙陛下的必要嗎?”百里長卿的聲音如深夜深秋的風,雙重的冷寂,“你對我母親,根本不是愛,只是一種變態的偏執,越是得不到,越是一定要得不到,就算得不到,也要寧可毀了。”
皇上瞪大眼睛,他若無真才實幹,當年也不會力挫太子成功登基,更不會穩坐東瀾帝位這麼多年,百里長卿這樣的天才臣子,同樣也是明察秋毫,這對君臣之間,有人外人不知的心意相通。
“母親聰慧剔透,早將一切看得清楚明白,所以,她寧可死,也不願成全你的瘋狂。”百里長卿目光幽遠,彷彿想起了舊日母親溫暖含笑的眼眸。
當年林靜恩的抵死不從,觸怒了皇上,後來她自殺,得知訊息的皇上,更是盛怒交加,自己身為天子,天下美人,唾手可得,能看上她林靜恩一支殘花敗柳,是她的福氣,卻還跟自己玩什麼三貞九烈的把戲?
林靜恩的殉情自殺,越發激發了皇上心底的偏執,如果不是林靜恩是功臣遺孀,受人仰慕,他恨不得掘墳刨屍,問她為何能夠如此無情地踐踏自己對她多年的心意?
“她…辜負…朕…”皇上竭力從牙縫擠出一句話,勉強能夠聽清楚。
“母親從未愛過你,更未與你兩情相悅,何來辜負一說?”百里長卿語氣染上危險的殺意,直言不諱道:“一直都是你自作多情,沉浸在一個人的獨角戲裡不能自拔。”
一國天子,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已經毫無尊嚴了,還被百里長卿這樣毫不客氣地詆譭,皇上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青白變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貴為一國之君,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