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精心為我挑選了一樁好姻緣,讓我在宮裡最後這段時日享盡寵愛與榮華,還晉封已經多年不承寵的母妃為四妃之一,可是,我身為皇家公主,什麼都沒有為他做,此刻,我心中無比愧疚。
他親手為我擦拭眼淚,忽然嘆息了一聲。
我敏銳地察覺到父皇有心事,試探問道:“父皇可有什麼心事?”
“無事!”他敷衍了我一句,皺眉道:“明天你就要出嫁了,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了。”
“不!”一向與世無爭的我這一次異常固執,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父皇,我不願放過這個唯一可以為他分憂的機會。
我在父皇面前跪了下來,懇求道:“明日兒臣就要離宮,若有什麼兒臣可以做的話,還請父皇告知,不然兒臣出嫁以後,也會寢食難安,無法原諒自己。”
父皇再次親切地將我扶起來,含笑看著我,欣慰地點點頭,那眼神彷彿看他寵愛了多年的女兒,自嘲道:“或許也是朕多心了。”
“父皇說的是什麼?”我疑惑不解。
他眉頭染上一絲沉重的擔憂,“端陽,你是皇家公主,朕也不瞞你,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你知道為什麼難嗎?”
我心中有說不出的震驚,後宮不得干政,更何況一個多年不受寵的公主更是活得小心謹慎,連半個錯字都不敢說,可是,第一次和父皇敞開心扉,他和我說的就是江山社稷,我實在驚駭難言。
看見我眼中的驚愕,父皇微微笑了,“別緊張,今晚我不是皇帝,只是一個即將嫁女兒的父親,今晚無論你說什麼,朕都會恕你無罪!”
我瞬間安心下來,或許是多年渴求的父愛對我太過重要,只需要他一個眼神,一個笑意,就能讓我感覺瞬間被愛包圍,“多謝父皇,不過請恕兒臣愚鈍,還請父皇明示。”
他意味深長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可若只有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又能覆什麼舟?但那些手握重兵的武將就不一樣了,朕的江山要靠他們匡扶,朕需要他們,可人心是最難駕馭的東西,有些人手中一旦有了權勢,就容易膨脹,天長日久,就忘了這是誰給予的權力?”
養心殿似乎一下子變得格外冷,厚實的狐裘也抵擋不住徹骨的寒冷,我不傻,我明白他在說什麼,不由得顫聲道:“父皇是擔心江夏王?”
若在以前,江夏王再是無往而不勝的戰神,也與我無關,他於我而言,只是一個沒有瓜葛的人,可是,三個月前,伴隨著那道天下皆知的賜婚聖旨,他即將成為我的夫婿,是將與我共度餘生的男人,我無法做到安之若素。
父皇不語,他只是看著我,眼神有我看不懂的深邃。
我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勉強笑道:“父皇多慮了,江夏王為了匡扶父皇的江山,出生入死,對父皇更是忠心耿耿,父皇待他信如股肱,更是將兒臣下嫁,他絕不會…”
我的話說到這裡,攸然收了回去,彷彿一個正在活蹦亂跳的人,陡然被掐住了命門一樣,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可控制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裡,難道父皇將我下嫁,就是為了監視江夏王?
我全身涼透,片刻之前還在縈繞包圍著我的溫暖與慈愛蕩然無存,我彷彿被凍結一般,原本冰封的心更是雪上加霜,我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父皇閱人無數,自然清楚地看見了我眼中的怨懟,他是天子,我藏得再深,在他面前也不過是徒勞,他的眼神冷了下來,染上九五之尊的威嚴,“你在怪朕?”
“兒臣不敢!”我慌忙跪了下去,多年形同冷宮的生活讓我明白,沒有權力沒有仰仗的人,是沒有資格矯情的。
我言不由衷道:“兒臣只是太過震驚了,父皇對江夏王恩重如山,相信他一定會血戰沙場誓死殺敵來報效皇恩的!”
父皇明知道我在說假話,也沒有拆穿我,反語重心長道:“端陽,你是姓軒轅的,若軒轅皇室沒有了,你也就沒有了,你的母妃也就沒有了。”
我心中霍然一驚,就算我不在意自己,那母妃呢?
她在宮裡忍氣吞聲了一輩子,含辛茹苦撫養我長大,不知為此受了多少委屈,多少苦難,如今千辛萬苦熬出了頭,好不容易可以享受誕下皇長女的尊崇與地位,如果這一切攸然被奪走,她恐怕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兒臣明白!”我深深叩頭,這一次,我是真的明白了。
父皇扶我起來,拍了拍我的手背,語氣溫和,“你無需太過擔心,只需替朕盯著他是否安分,若沒有,則皆大歡喜,若有,朕也好早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