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爾斯甦醒了，但南希卻離開了，陸恪完完全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既然找不到答案，那就順其自然吧，現在也不是冷靜思考的最好時間。

陸恪重新來到了病床旁邊，靜靜地打量著邁爾斯那張因為疼痛而沒有血色的臉龐，緊緊皺起的眉頭再次洩漏出了難以想象的折磨與煎熬，即使只是旁觀也於心不忍，陸恪無法想象邁爾斯的父母到底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媽媽……媽媽……”邁爾斯低聲呢喃著，淚水就從緊閉的眼縫之中滑落下來，這讓陸恪再次手足無措，轉頭看了看病房門口，他要把南希呼喚回來嗎？現在邁爾斯正在找媽媽，不是嗎？

“嗚嗚嗚……”支離破碎的哭聲從嘴邊輕溢位來，陸恪收回視線，然後就看到了緊閉雙唇卻依舊洩漏出了哭聲的邁爾斯，他如同小貓咪一般蜷縮成了一團，低聲哭泣得嘟囔著，“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

“邁爾斯？邁爾斯，你還好嗎？”陸恪努力壓抑著自己的焦急，溫柔地詢問到。

“對不起，嗚嗚嗚，我不能哭，好孩子不能哭，邁爾斯最勇敢了，邁爾斯不會哭。”那稚嫩的聲音含含糊糊地說著，但哭聲卻根本止不住，哭得陸恪都心酸起來。

深呼吸一口氣，陸恪在病床旁邊蹲了下來，把下巴放在床沿，低聲詢問到，“邁爾斯，需要我把媽媽叫過來嗎？”

“不……不要。”邁爾斯嗚咽地說道。

陸恪無法理解，“可是……為什麼呢？”

“我不能哭著。”邁爾斯的雙手緊握成拳頭，不斷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但因為沒有力氣，雙手幾乎抬不起來，似乎每個動作都是如此痛苦，“因為……因為我每次哭，媽媽，媽媽都會很傷心。我看到媽媽躲在廚房裡哭了，我不想……我不想媽媽為我傷心，邁爾斯要成為一個勇敢的男孩，邁爾斯要成為斑比一樣的英雄，讓媽媽不要再為我傷心。邁爾斯不痛。邁爾斯不哭。”

陸恪驚呆了，就這樣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邁爾斯擔心媽媽傷心，即使自己疼痛到了極致，依舊不想要讓媽媽看到；而南希知道邁爾斯的堅強，她不想讓兒子看到自己的脆弱和煎熬，即使擔心根本停不下來，也還是離開了病房，甚至哀求陸恪留下。

看著眼前那張沒有絲毫血色的小臉，陸恪狼狽不堪地扭過頭去，快速擦拭著眼眶裡打轉的滾燙淚水。

雖然邁爾斯崇拜著超級英雄，但在陸恪看來，邁爾斯就是真正的超級英雄，他的脆弱和堅強讓陸恪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就好像瑞恩-鮑德溫一樣，他們用自己的堅持，一步一個腳印地與病魔做抗爭、與命運做對抗，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證明——即使生命終點是一樣的，但每個人都擁有把生命詮釋出不同姿態的機會。

深呼吸，陸恪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對著邁爾斯輕聲說道，“邁爾斯，你知道嗎？你是一個非常非常勇敢的男孩，絕對比我還要勇敢。邁爾斯就好像超級英雄一樣，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你都能夠戰勝它們，對不對？因為邁爾斯是一名戰士！像蝙蝠俠一樣，即使沒有超能力，也能夠戰勝邪惡的戰士。”

“真的嗎？”邁爾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嘟囔地詢問到，在一片模糊淚眼之中，看到陸恪重重地點點頭表示了肯定。

邁爾斯依舊有些抽泣，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哽咽地詢問到，“斑比，我真的可以不要再生病嗎？”

陸恪微微愣了愣，這要怎麼回答？

“我以後都可以不要吃藥了嗎？我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樣去上學讀書嗎？我可以自己到院子裡和弟弟一起玩嗎？我可以不要再來醫院了嗎？斑比，我可不可以不要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離開媽媽，我也不想離開爸爸和弟弟，我可以不要死嗎？斑比，我可不可以不要死？”

在那抽泣的稚嫩話語中，陸恪潰不成軍，整個心臟都糾了起來。

他們以為孩子什麼都不知道，但孩子們知道的事情卻遠遠超出想象，生死離別的那些錯雜與痛苦，在孩子們那乾淨而純粹的目光中，同樣擁有強大的殺傷力，而孩子們卻沒有他們一樣強大的心臟來承受這些痛苦。

看著眼前的邁爾斯，陸恪忍不住就再次想起了瑞恩-鮑德溫，還有自己因傷缺席的那些日子，五味雜陳的情緒一股腦洶湧而上，掐住了他的喉嚨，所有話語都變得蒼白無力起來，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邁爾斯的問題。

當然，陸恪可以用那些大人的把戲來糊弄邁爾斯，又或者是用心靈雞湯來敷衍邁爾斯，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