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鯉看著眼前兩個老者,有些受不了這樣的熱情。 這兩位熟人,一個是閣老黃曆,因替隆慶帝寫青辭被百官詬病鄙夷。 另一個是老道玄虛子,擅長玄素之術,隆慶帝御用丹師,被百官罵上天。 兩人一起熱情地湊來,趙鯉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二位大人怎麼在這?” 黃曆一把年紀,是個沒皮沒臉的自來熟。 當然他要是有風骨節操,早被罵得羞憤撞牆了。 見趙鯉後退,雙眉蹙起:“阿鯉,怎的才幾個月不見,便和黃爺爺這樣生疏了?” 不,她真的跟他本來就不熟! 趙鯉想到自己曾吃過他送的人參,才扯著嘴角乾笑了一下。 一旁的玄虛子,卻是湊上前來:“早知你受了傷,我給你煉了丹液,大補!” “走吃藥去。” 趙鯉怕他怕得要死,閃身貼到了沈晏旁邊:“不去!” 她不吃藥也能好,但是吃了玄虛子煉的藥,說不得當場就死了。 沈晏側行一步,擋在趙鯉面前。 黃曆人老鬼精,一眼看出兩人似乎關係有了進展。 立刻眼睛一亮,這更得拉近關係了。 幾人敘舊幾句,走進門去。 沈晏對趙鯉道:“考城隍一事,陛下十分重視,不但兩位閣老齊至,連玄虛子真人也出了盛京。” “他們還帶來了一些生員和翰林官吏。” 城隍對於一個地方來說代表著什麼,有多麼重要,不必多說。 若是被歹人佔了城隍之位,說不得水宛便成了別人的掌中之物。 這絕不是疥癬之患,而是真真正正要命的。 隆慶帝浪蕩模樣下,是十分合格的封建帝王。 他絕不會允許自己的領土上,出現一塊自己管不到的地方。 因此十分重視,林著、黃曆和玄虛子三人都派遣了出來。 聽聞林著也來了,趙鯉有些驚訝,找了一圈。 這才注意到,在遠處有一個小點。 趴在屋子轉角,做賊一樣朝這邊看。 要不是趙鯉眼神好,都看不到那人。 堂堂閣老,還挺有童趣。 趙鯉當做沒看見,移開視線。 進了屋子暫時修整。 這巨大的院子不缺房子,趙鯉分到一間。 屋中設施十分之好,後罩房還引了溫泉可以沐浴。 這裡原本是一位小姐的住處。 她父親壞了事後,為了不受辱,吊死在了樑上。 當時還鬧出些怪異。 魯建興他們來著手處理,燒了上吊繩,將這清理乾淨給趙鯉暫居。 而沈晏則是住在隔壁院落。 屋中服侍的是兩個和小紈一樣的官奴。 低眉順眼,十分貼心。 他們此來,自然會有水宛官員前來,要舉辦一場接風宴。 即便是雙方看不順眼,也得和氣坐下吃完了這頓飯,才撕破臉罵架。 這是大景奇葩的官場規矩。 沈晏知道趙鯉不喜歡這樣的場景,就讓她稱病,免於無效社交。 但吃的一點沒虧待。 各種特色吃食補湯,流水般送來。 下午時,黃曆便遣身邊隨從,送來了一支有些年頭的老參。 在黃曆隨從的旁邊,還跟著一個扭扭捏捏的中年人。 瞧著也是誰的隨從。 雙手給趙鯉捧來一大錦盒燕窩。 “趙千戶還請保重身體。” 趙鯉等他離開了,才突然意識到是誰。 望著裝燕窩的紅色錦盒,不由搖了搖頭。 有些事情,事後修補也無濟於事。 苦主已經不在了。 想著稍後將這東西送回去。 玄虛子便帶著一碗藥,親自來了。 趙鯉咬緊後槽牙:“可以不喝嗎?” 玄虛子露出傷心神態:“阿鯉同我生分了。” 想以前,喝藥都是一口悶的。 現在居然跟他商量能不能不喝。 玄虛子一甩拂塵:“這裡面,放了九十九味極品藥材,都是我的私人珍藏。” “不說活死人肉白骨,保你喝下去,流掉的血全補回來!” 他眼巴巴看著趙鯉,滿是期許。 這樣可怕的藥量,牛喝了都要淌鼻血,放眼大景有且只有眼前這姑娘體質受得住。 話說到這份上,不喝似乎就不禮貌了。 趙鯉這人吃軟不吃硬,旁人對她好,她便心軟得要死。 看了一眼玄虛子,終是妥協。 叫人準備了些糖蓮子,端起藥一口悶了下去。 不一樣的配方,一樣的喝藥體驗。 濃瀝青似的藥汁子,直往喉嚨裡鑽。 咬不斷,根本咬不斷! 趙鯉乾噦著,放下碗,往嘴裡填了一把糖蓮子。 緩了許久,才開口問道:“真人為何不參加前邊的接風宴?” 無論黃曆還是林著送東西,都是隨從。 趙鯉不信玄虛子身邊沒個藥童,要親自跑一趟。 趙鯉的問話,似乎讓玄虛子有些為難。 原本看趙鯉喝藥,臉上欣慰的表情一頓。 許久才沉聲道:“道爺我不想去受氣。” 不是他不參加,而是那破宴席,實在叫人難受。 林著還好,名聲還有立場都被水宛的官吏歡迎。 黃曆也還好,臉皮厚。 旁人罵他弄臣,罵他閹黨,罵他無氣節。 黃大人清風過耳,唾面自乾。 至於沈晏,旁人罵架詛咒,只是過嘴癮。 沈晏殺人,那是真殺人。 毫不顧忌名聲,也不怕對文人舉起屠刀。 鮮少有人真的敢用命在他面前蹦躂。 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