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趙慎三一整天都在忍受情緒時高時低引發的波動,加上他不得不再次跟尹柔虛與委蛇帶來的強大屈辱感,還有鄭焰紅若即若離的態度,加上林茂人雪上加霜的一番打擊,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在這寒夜的街頭萌生了一種不真實感。
原本天冷的夜晚時候人的情緒就容易脆弱,趙慎三這個平素必須偽裝的無堅不摧的能人一旦卸掉了假面具,那種虛弱反倒比平常人更甚,竟然連理智都被軟弱吞沒了。
孤獨的、混沌的趙慎三也不敢去盧博文那裡,鄭焰紅沒回來,他一個人更加不想回那個新家去,在街上磨蹭了一會兒,抽完了半盒煙。
把空煙盒揉碎扔掉,趙慎三看著天上居然開始飄落零星的雪花了,就晃悠著上了車,下意識的打著了車開動了,雖然車裡有暖氣,但看著車窗外的行人都紛紛用羽絨衣的帽子包住了頭行色匆匆的往家跑,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如同無根的浮萍一樣,居然連家的概念跟溫暖都感受不到。
一陣莫名的寥落與失落夾雜著不知身處何地的迷茫感陡然間襲上心頭,痴了的趙慎三漫無目的的開著車在省城的街道上穿行著,不知不覺的,他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門臉,更加有兩行霓虹燈組成的對聯衝進他眼中“一塵不染清淨地,完善同歸般若門。”
沒來由的,趙慎三的心裡湧起了一陣暖意,彷彿這個他在極度的迷茫中始終還沒有想起來是哪裡的地方會給他的心靈一種他急需的慰藉一樣,就在這種渴望之中,他跟一個迷路的孩子聽到媽媽聲音一般停好了車,懵懵懂懂夢遊般的就衝了進去。
“先生,請問您幾位?需要什麼樣的房間?先生,您去哪裡?”一個服務員走了過來問趙慎三,可是看他好似著了魔一般雙眼發直一直往裡衝,又好似有目的一般的順著走廊一直走,服務員就急了,追著他詢問,卻不敢拉扯他。
一個美麗的女人從一間屋裡探出頭,顯然是被這種聲音驚擾到了,她仔細一看這個遊魂般的人居然會是趙慎三時,就趕緊迎出來說道:“沒事沒事,他是來找我的,你到前面去吧。”
服務員走了,這女人趕緊走過來,用柔軟的手拉住了趙慎三親暱的說道:“你這個傻孩子,怎麼中了邪一樣了呢?手也凍得這麼涼,趕緊跟我進屋暖和暖和吧。”
趙慎三明白這跟女人一定可以信任,就委屈的點點頭任她拉著了,但他心頭彷彿被這越下越稠密的雪花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一般不通透,就這樣迷糊著始終清醒不過來,所以他自然看不到剛剛那女人出來的那間屋裡,其實是還有兩個人的,那兩個人還都探出頭來用驚愕的眼神看著他,其中一個女人還準備過來拉他,卻被拉著他的那女人用眼神制止了,兩人就回去了。
而拉著他的女人就帶著他走進了跟剛才那兩人坐的房間僅僅隔了一層屏風的套間裡坐下了,趕緊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了他讓他喝下去了。
一杯熱茶下肚,暖暖的感覺順著胃跟食道往上升騰,終於蔓延到好似被冰雪凍結住的大腦之中了,意識一點點恢復,雖然還不足以還原到以往千伶百俐的趙慎三最強狀態,但最起碼他的眼神可以慢慢聚焦,終於聚集在正用一臉慈愛的笑容看著他的女人臉上,更加下意識的交出了一個名字:“靈煙阿姨……”
的確,這個趙慎三潛意識中最能化解他心中愁悶的地方,正是盧博文的紅顏知己靈煙開辦的茶館般若堂,他剛剛在街上貌似心無所寄,其實一直念茲在茲縈繞在他心頭的,始終是那個已被他愛如骨髓的女人鄭焰紅,他的痴迷也更是為了不得已再次虧負了這個女人,想要找一個跟這個女人有莫大關係的親近之人傾訴一下。故而,他才能在腦子的夢遊狀態下還能僅憑第六感就把車開到了這裡。
靈煙看著他就明白他受了什麼刺激,看他還能認得出自己,就趕緊微笑著說道:“傻孩子,我還怕你傻了呢,沒想到還認得阿姨呀!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看上去好像受了委屈一樣呢?”
趙慎三突然之間就哭了。
是的,不是落淚了,是哭了。
哭,就是指有聲有淚而且聲音很大的哭,是一種肆無忌憚的放聲大哭。但是這種哭卻又是貨真價實的哭,並不是有聲無淚的“嚎”,更不是有淚無聲的“泣”,而是一種完完全全放開了自己的哭。
如果說世間還有誰能夠善解人意到通靈的地步,那麼飽受世態炎涼折磨卻始終未泯一片純淨的靈煙絕對是一個了。
她面對趙慎三的哭泣,更加聽到了屏風另一面的動靜,就趕緊說了聲:“別動,讓他哭哭好,省的憋出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