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機子此刻的內心,羞憤無比。
作為正道領袖,從小他受到的教育,便是正邪不兩立。
在正道門派中,有三大罪不可饒恕。
欺師滅祖,勾結魔教,修煉魔功。
所謂修煉魔功,就是修煉那些被正道諸派視為邪魔外道的功法,這些功法有幾個特徵,嗜血殘忍,搜魂奪魄,採陰補陽,吸收陰煞邪氣……自從玉機子十多年前開始,吸收陣眼煞氣,祭練誅劍,修煉亡靈法術開始,他就基本背棄了蒼雲門的陰陽乾坤道真法。
全身心的投身在陰邪之氣上。
他當然知道,這些陰邪之氣,乃是妖魔鬼怪,極有可能讓自己沉淪魔海,萬劫不復。
可是,他別無選擇。
他這些年來一直在自我安慰,並非是自己想要獲得強大的力量才修煉陰邪煞氣的,而是為了芸芸眾生。
說書老人今夜毫不客氣的撕掉了他為自己遮擋的那塊遮羞布,讓玉機子既羞愧,又憤怒,將一張好好的上等水曲柳木桌,給劈成齏粉。
面對玉機子的憤怒與殺意,說書老人卻是穩坐釣魚臺,絲毫不顯慌亂。
他甚至還揮手製止衝進來護住的飯桶。
似乎在他的心中,面前的玉機子並不會對他造成任何的威脅。
氣浪衝擊,捲起了地上多年沒有被打掃的塵土,遮住了天上的朗月。
大約過去半柱香的時間,塵煙飄散,月華重新照耀在了二人的臉頰上。
說書老人依舊是眯著眼睛,玉機子彷彿也從先前的憤怒中緩過勁來。
桌子被他打碎了,酒也喝不成了。
玉機子揹著手,在並不大的庭院裡踱步。
他背對著說書老人,望著天上的明亮的月亮。
他緩緩的道:“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說書老人也站了起來。
他戲謔的表情收斂了起來,有些複雜的看著玉機子的側臉。
月光下,玉機子的臉頰上表情同樣十分複雜。
充滿著無能為力與無可奈何。
他只能用這首古詩,來抒發自己的內心。
他緩緩的道:“老先生,我的秘密,你幾乎都知道,你說,我是對,還是錯。”
說書老人並未正面回答。
而是道:“人間知道你秘密的人,可不止老夫一人。
是對是錯,你應該心中早有評判。
當然,歷史也會給你一個公平的答案。”
玉機子身體微微一抖。
他轉頭,深深的看著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矮胖老人。
他迷離的眼睛,漸漸的亮了起來。
說書老人沒回答自己的問題,其實已經回答了。
玉機子慢慢的點頭,道:“多謝。”
然後,他御空飛起。
縹緲虛幻的聲音從夜空傳來,道:“以後沒準我們還會有再見之日。”
說書老人看著蒼穹,喃喃的道:“我可不想再與你相見。”
說到底,說書老人在最後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玉機子變成了今天這個模樣,並非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整個人間。
正因為如此,佛門,天師道,包括葉小川,以及蒼雲門內的杜純,寧香若,都知道當年揚子江屠村的始作俑者是玉機子,但這些人都毫無例外的選擇了為玉機子保守秘密。
他們當然知道玉機子這麼做是傷天害理的,是人神共憤的。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換做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坐在玉機子的位置上,想必選擇都會和玉機子一樣的。
保住人間文明,是頭等大事。
保護人間億萬百姓,是頭等大事。
在這兩件事情面前,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是小事。
別說是幾十個村子,就算是幾十個城池,該捨棄,還是得捨棄。
這就是說書老人最後那句話,所要傳達的意思。
玉機子是絕頂聰明之人,他聽出了說書老人的意思。
他很欣慰。
起碼讓他覺得,世間還是有人在暗中支援自己的。
這就夠了。
飯桶一甩一甩的走到了說書老人的身邊,後者則一腳將它踹到了一旁。
飯桶也不生氣,晃晃悠悠的走進了吳家祠堂的大堂,然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