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還在愣神時,面前的竹扉已是悄然從內開啟了。
姑娘猶豫了片刻,還是邁開了腳步,她實在想知道,嗓音那麼好聽的一個人,會長成什麼樣。而且,那人語調裡滿滿的寵愛讓她心中不由感到親切和溫暖,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那木屋並不大,一進門,便是一簾梔子冷香。梔子花簾後,是一面軒窗,此時窗戶半敞,有帶著花香的清風從屋外輕輕拂來。窗下,擺放了一張竹榻,榻上置矮几,左側坐了一男子。一身玄色衣袍不知是什麼料子製成的,看似很素,但被窗外透進的日光一照,好似斂盡了月華一般,流轉著華麗的光暈。一頭髮絲以墨玉髮箍一絲不苟地束在頭頂,烏黑中夾雜著絲絲慘淡的霜白,昭示著歲月的流逝。他側對著門的方向,姑娘只能瞧見他宛若玉鑄一般的側顏,斜飛入鬢的眉峰,狹長半眯的眼角,墨玉般黑得純粹的眼仁兒,高挺的鼻樑,薄抿的唇角,果真長得極是好看。他正端了茶盞舉在唇邊,修長的食指扣在盞上,怕是半晌沒有聽得動靜,終於是回過頭來,望見姑娘的剎那,那墨玉眸子裡的欣悅星星點點從眼底傾瀉而出,嘴角溫暖地半勾,衝著她招手笑道,“過來!聞歌!”
姑娘黑金色的眼瞳不由自主地瞪大,這就是天上赫赫有名的戰神,天帝的兒子破日神君,她的外公?她的外……外……外公,騙人的吧?
姑娘的表情逗笑了鼎鼎大名的戰神,但他只是莞爾了一回,便衝著姑娘招手道,“愣在那兒做什麼呢?快些過來!給你備了你最喜歡的百花釀,你好些日子沒喝了,又在外這麼些日子,想必受了不少苦,正好補補!”然後又衝著不知何時也晃到姑娘身後的某尊瑞氣千條,金光閃閃的人形金庫,道,“鳳家小子,你也來,我這珍藏了三百年的醉仙釀,今日正好開了一罈,你與我同飲。”
“醉仙釀啊!往年聞著香氣就饞得不行了,今年神君終於肯挖出來了,有幸撞上,自然要好好嘗上一嚐了。”鳳拾遺笑著應道,然後拍了拍愣神的姑娘,道,“愣著做什麼?神君這些日子可一直擔心你,你如今回來了,自該過去,讓他好好看看,也可安心。”
姑娘被拍得醒過神來,被鳳拾遺推著到了竹榻邊上,又被推著坐到了空位上,還不及開口,一杯晶瑩剔透,輕嗅可聞百花香氣的液體被推到了跟前,沒了記憶,但這熟悉的味道卻勾動了味蕾的反應,舌尖已經先於反駁記起了這美妙的滋味,分泌出了唾液,姑娘相信,她從前怕是當真很喜歡這百花釀的吧?
只是,這淺淺一盅百花釀,裡面裝著的,卻是深深的關切之情。抬起頭,見得對面那雙墨玉神眸中,全是關切與溫暖,姑娘心中亦是一熱,直覺該說些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謝謝外……外……”一個外公,對著面前這張年輕的臉,她卻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來。
“噗”一聲,邊上鳳拾遺先撐不住地噴笑了出聲,“外外?你什麼時候發明了這般可愛的稱呼了?叫讓三界聞之震懾的戰神這個名兒,也就只有你了。”說罷,又是忍不住地笑了。
姑娘瞪他一眼,笑什麼笑?他如何知道她內心的糾結?
“好了,小鳳,你就別逗聞歌了。她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嗎?這也不怪她!”對面的人兒卻是溫言淡笑道,然後目光如月華,似水般柔柔落在姑娘身上,“你就喚我寒朔就是了,反正你自來都是這般叫我的。”
自來都是這般喚的?姑娘狐疑地挑眉看向身邊仍是止不住咧嘴的某鳳,目光中含著疑問與威脅,他再笑,信不信她找了個機會將他引以為傲的鳳羽拔個精光,讓他當只禿毛雞?
許是被姑娘眼中的威脅震懾到了,鳳拾遺清了清喉嚨,將笑意憋下,這才道,“是是是,你剛會叫人那會兒倒是乖乖叫外公來著,後來再大些卻是抵死不幹了,說是神君長得這般年輕,叫他外公你虧大了,所以一直就是直呼神君名諱的。”
姑娘點點頭,原來如此。抬起頭,見寒朔半點兒沒有在意一般,只是低頭在剝著瓜子兒,剝得很是專心,他跟前一隻小小的碟,裡面的瓜子仁兒已是堆了小小一堆。可能是察覺到了姑娘的目光,它抬起墨玉般的眸子,然後將那小碟瓜子仁兒往姑娘跟前推了一推,動作再自然不過,然後拍了拍手,就端起了他手中的茶盞,裡面卻不是茶,而是漫著酒香的佳釀。
姑娘望著眼前的那碟瓜子仁兒,心裡又酸又甜,說不出是呵滋味,原來,竟是給她剝的麼?這世間,哪怕是血脈相連,但真正能疼惜縱容成這般的,又有幾人?姑娘在海邊小村醒來時,曾以為自己是個孤兒,聽說自己有外公時,卻也並未太放在心上,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