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歌她爹點了點頭,張了張口,本來似是想說什麼,但卻又不知為何,沒有說出。
沉吟了片刻,出口時卻是全不相干的話語,“雖然沒能幫上忙,但你們既然來了,又是滄溟雲家的弟子,終究算是有些淵源,便在這谷中歇上一晚再說吧!只是客房簡陋,你們多擔待些。”
顧輕涯挑起眉來,為什麼?這位前輩的態度竟比方才隨和了許多,是為了什麼?因為不用幫他們的忙了?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心裡種種疑慮,他面上卻沒露出半點兒,站起身來朝著聞歌她爹輕輕拱手,道,“多謝前輩。”
“客房就在後面,你們稍等,我讓小女帶你們過……”話未落,聞歌她爹的話尾卻隱沒在了唇邊,原來竟是聞歌失神似的朝著他略點了一個頭,便失魂落魄般朝著屋外走了出去,他不由蹙了蹙眉。
顧輕涯自然瞧見了,連忙賠笑道,“師妹她怕是有些憂慮過重了,一時失態,還請前輩見諒!”
聞歌她爹點了點頭,倒是沒有多說什麼責怪之類的話,很是寬容得與方才那個滿心戒備的人,判若兩人了一般。
“既是憂慮過重,這谷裡的景色還不錯,不妨四處轉轉,散散悶氣也不錯。”
“多謝前輩。”顧輕涯朝著他一拱手,便連忙追出屋去。
沒有瞧見聞歌她爹雙手背在身後,從敞開的窗戶目送著那一女一男的身影被滿目的百花所掩映,抬頭看了看簷下安靜如斯的竹風鈴,輕輕皺起眉來,若有所思。
百花幽谷,顧名思義,谷中處處,都是繁花。但因著是人神識所結的幻境,所以,處處皆隨意識,隨時而變,若非極是熟悉之人,是很容易在當中迷失的。
可那個讓他覺得莫名親近的姑娘,卻沒有半點兒阻礙,很輕易,近乎本能的,就繞過了那些隱形的障礙與陣法,不帶停頓的,就來到了他方才所說的客房面前。
悄悄綴在兩人身後跟著的聞歌她爹,越來越是心驚。只有極是熟悉這裡的人,才會如她那般吧?可是……為什麼呢?有些不可思議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但剛剛冒了個頭又被他強自壓了下去,那不可能!那怎麼可能?
聞歌站在那道門前,卻是皺起眉來,半晌之後,才幽幽苦笑道,是了,這個時候,還沒有回憶房。還是在娘感覺自己已經徹底不行的時候,才將這客房改成了回憶房。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許是為了心理的安慰,爹才將這百花幽谷的時間改成了與外界的一致,彷彿這樣,娘就能多留些時候,他們一家人便能多相聚些時光一般。其實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夜,悄悄降臨。
百花幽谷的夜,比之外界,沒有什麼不同,但許是聞歌心中的情懷所致,她總覺得,百花幽谷的夜色格外的旖旎,花香、月光、蟲鳴、鳥唱和在一處,哪兒哪兒都是舉世無雙,就連百花幽谷上空的星子也是格外的亮。
悄悄藏身在醉花塢外,她聽著屋內,還是小小的自己撒嬌地纏著娘給她講故事,聽著爹的斥責聲,聽著娘不厭其煩的溫柔嗓音,一遍遍地重複著那些她已經能夠倒背如流的故事,嘴角微彎,若是可以,就這樣永永遠遠沉醉下去,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可惜……現實,永遠就是現實。聞歌知道,命運,之所以稱為命運,便是因其不可改變。
生死,亦是命運的一環。就像是她娘,哪怕是寒朔和脈蘇各自折損了千年的修為,逆天而行,也不過是多為她爭取了數年的性命,多了一個自己而已。
命運如此,她爹和她娘還是會死,她無力改變。她能改變的,只在她本來存在的世界,而不是過去。
所以,這裡再美好,她也不能生出留戀,她要回去,必須回去!
咬了咬牙,她讓自己從心裡漸漸的柔軟中抽離開來,不敢再去聽屋內的輕聲軟語,邁開步子,走進了夜色之中。
她身後,那竹屋內的聲音漸漸低落了下去。
有低低的交談聲起,“聞歌睡著呢?”男聲自然是她爹了。
“嗯。她總是這樣的,一個故事講不完,便睡得很是香甜了。這樣沒心沒肺的性子,即便是日後,我們不在她身邊了,她也可以自己過得很好吧?”她孃的嗓音還是溫潤柔和,但卻帶著淡淡的擔憂和遺憾。
“會的!她會過得很好的!”她爹的語氣滿是篤定,抬起手,將她娘羸弱的身軀摟進了懷中。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那種兩心相契的靜謐卻是異常的溫馨。
好一會兒後,聞歌她娘才猶豫著開口道,“闕哥哥,今日到谷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