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這個稱呼,有多少年未曾聽過了?還是他們成親當日,他硬是讓她改了的。寧郎……寧郎!自那時起,她便只喚他寧郎。他是她的郎,是她的天……可是最後呢?他卻未能護住她。
如今想來,最美最好的時候,竟還都是在紫丘,她還喚他師兄的時候啊!
樓湛的表情一點點平和下來,因著置身於美好的回憶之中,目光一點點沉醉,溫柔似海。
而其他人,尤其是雲懋和顧輕涯,看著聞歌手中握著一塊兒水晶,輕輕哼唱著一首曲子,有些晶瑩的碎片從樓湛體內飄出,卻是一點點飄向了聞歌手中的水晶石裡,雲懋驚得半張著嘴,險些下巴脫臼。而顧輕涯卻是望著蘭溪,眉心緊攢。然後恍惚間,隨著那些晶瑩碎片的流轉,他們一時便驀然置身於一片紫色花海之中。
樓湛雖是西朔二皇子,但他的母妃出身並不高貴,所以,他便也成了不受重視,可有可無。但即便如此,從幼時剛剛懂事起,他便也見識了不少皇室中無情的碾壓,骨肉親情的淡薄。七歲那年,他母妃因病去世,最後,也是唯一為他做的一件事,便是求到他父皇跟前,為他討了一個恩典,說是他命中有劫數,需要出宮,否則怕會禍及皇室。
彼時,西朔帝雖是將信將疑,但在一個不受重視,可有可無的兒子和整個皇室的安危中,很輕易地便做出了選擇。他為母妃守完孝之後,便被送出了宮,送到了那個漫山遍野開滿了紫花的紫丘。
到了紫丘,他才知,他的母妃已經盡她所能,給他做了最好的安排。在那裡,他有了師父,教他武功,教他術法,偶爾嚴厲,偶爾打罵,但很多時候,卻很是放任的,隨他胡鬧,還總是樂呵呵地說,男孩子嘛,要皮實一些才好。在師父的身上,他感受到了缺失的父愛與親情,他慢慢學會了笑,開懷、爽朗,毫無遮掩的笑。十一歲那年,他與師父一同居住的山間小屋裡又多了一個人,一個玉雪可愛的小丫頭,他的小師妹。她叫舒窈,而他,喚她窈窈。
自此,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們一起練功,一起上山採藥,一起跟師父搗蛋,一起長大,一起心屬對方。
不要以為這樣相依相伴的情感,不是愛。窈窈是他的親人,是他的愛人,更是他的命。
“窈窈,你怎麼又爬樹上去了?那麼高,摔下來了怎麼辦?”山上有一棵已逾百年的槐樹,窈窈沒事總喜歡爬到樹上去看風景或是睡覺,他每每尋不著她時,找到樹下,總能看見她的一角裙襬。她笑呵呵說,是故意留下的,怕他找不著她,會著急,所以讓他一眼便能瞧見。
這回也是一樣,他剛剛走到樹下,便已瞧見一角粉白的裙角,春日初綻枝頭的粉櫻的顏色,今日春上她剛做的衣裙。一抬頭,便瞧見她果然又躺在頂上那根粗壯的橫枝上閉眼睡覺呢。他不由無奈地喊了一聲,但明明是斥責,語氣裡卻是已刻進骨髓,流於自然的,滿滿的寵溺。
誰知,樹上閉目假寐的少女粉嫩如櫻的唇瓣輕輕一勾,卻是有些狡黠的笑意,輕叫了一聲,卻是受了驚一般從樹上一個翻轉,就要跌落下來。
少年時期的樓湛不妨有詐,或許是因為關心則亂,即便明知有詐,還是不得不上當。面色一變時,便已足下一點,身形如梭,朝著那墜落的身影飛縱而去。伸長的手臂一撈,下一刻,便已將她穩穩地接住,橫抱在了懷中。
他鬆了一口氣,低頭看去,卻見懷裡人藕臂輕抬,輕輕環住了他的後頸,笑意盈盈,“我就知道,師兄不會讓我摔著的。”
他知上當,有些無奈,但心裡卻被滿滿的甜蜜盈滿,“若是哪日我不在了,你再摔下來,怎麼辦?”
“師兄怎麼會不在?上窮碧落下黃泉,生生死死,永生永世,我都要纏著你的。”彼時的舒窈還是個被師父與師兄寵溺得天真爛漫到有些任性的小丫頭,噘嘴間,便說出了樓湛聽過的最好聽的情話,那時,他們都不知,這些話,有朝一日,會一語成讖。
“走吧!天晚了,再不回去,師父會罵人了。”樓湛微微一笑,將她從懷裡放了下來。
誰知,她環在他後頸的手臂卻沒有絲毫放下的意思,反倒是環得更緊了些,還衝著他搖了搖頭。
“怎麼?”他奇怪地挑眉看她。
她卻是愛嬌一笑,道,“我走不動了,你揹我。”
樓湛一愣,而後無奈地一笑,便是爽快地在她跟前半蹲了下來,“上來吧!”
舒窈臉上的笑容瞬間綻放得更加燦爛,笑著抬起手臂,趴上了他的背脊。
他雙手輕託她,揹著她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