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及,一片雪茫茫中,一隻瑩藍色的蝴蝶不畏嚴寒地扇動些翅膀緩緩飛近。到了聞歌的頭頂,繞著飛了幾圈,然後,便飛走了。
這樣的天氣,自然不可能還有什麼蝴蝶,何況,是這樣豔麗的色澤,所以,聞歌沒有猶豫,隨著它邁開了腳步,不遠不近地跟著它,一步步朝著十里坡下的浦月河而去。
但她不是傻子,還記得一路走,一路悄悄留下標記。既然是衝著他們來的,那必然就是上次那夥人無疑了。上次,他們沒有討著便宜,這一次,既然捲土重來,自然不會全無所備。
留下標記,若是顧五能夠看到尋來,屆時勝算總要大些。
聞歌此時已經顧不得去想,她是何時對顧輕涯有了這樣的信任,居然連性命也可以交託,她此時只能一邊小心翼翼地探著步子,一邊四處打量著周遭的環境,還得每走幾步,就抖落手中香囊裡的棘霞花粉。
這棘霞花,雖然名字裡有個霞字,但一般情況下,顏色卻並不亮麗,棘,自然便是刺的意思,所以,這棘霞花的植株之上遍佈細小的倒刺,花很小,但開得很密,不香,花瓣成灰白色,不怎麼起眼,花粉亦是一般的顏色,灰白無味。而它這個“霞”字,自然也有所由來。這棘霞花通常都是長在背陰之處,可它或許是嚮往陽光,一旦照射到日光,便會變色,橘紅若霞,這才得了“棘霞”之名。製成花粉之後,這個特製也仍然存在,所以,用它來留下標記是最好不過的,為了以防萬一,聞歌隨身得香囊裡一直都備著一些。
只是,聞歌抬頭看了看天,風急雪驟,濃雲蔽天,哪裡還見得到半點兒日光。可是……這樣一來,也好!棘霞花若是遇到日光變為霞色,那就太明顯了,顧五能看到,那些人,自然也能看到。
但今日這樣的天氣,棘霞花粉撒下去,並不明顯,旁人難以察覺,但卻未必能瞞過眼力絕佳的顧五的眼睛。如今,聞歌只盼著顧五能早些尋來,千萬不要等到這雪將她撒下的棘霞花粉一併掩埋了才好。
就這樣,一邊心事重重地跟著那隻蝴蝶走,聞歌一邊四處檢視,一邊撒下棘霞花粉。雪花飄零中,樹林、村莊、山坡都被拋在了身後,眼前的雪原一點點開闊平靜起來。
突然,聞歌猝然停下了步伐,那隻蝴蝶拍拍翅膀,飛上了天空,一點熒光,眨眼被狂風捲著雪花淹沒。
聞歌卻已懶得去看它,因為,此時,她已無需它帶路。
面前,已經是浦月河。寬闊的河面上已是結了厚厚的冰層,這一場暴雪下來,冰層之上又堆積了厚厚的雪花,打眼望去,一片雪白。
但被越來越大的雪迷亂了的視線裡,聞歌還是一眼瞧見了那抹小小的身影。
大紅的碎花襖子是今年過年時,葛大娘與葛大嫂剛裁的新衣裳,據說,她已經兩年沒有新做過衣裳了,今年,葛大哥去了別的地方做工,多掙了些銀錢,手中略有些餘錢,這才敢給她做了身新衣裳。
雖然小,但虎妞也是個姑娘,哪兒有不喜歡新衣裳的?所以,穿上這件新襖子,就撒歡,卻也愛惜得很。聽葛大娘笑說,她都是白日裡穿上,夜了,就脫下來,用舊的毯子裹好,放在床角。彼時,他們大人說起這話時,小姑娘還又羞又惱,惹得他們都是一通的笑。
所以,此刻,哪怕,聞歌沒有顧輕涯那樣好的眼力,哪怕風狂月驟,迷亂了視線,因著對那件襖子印象深刻,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虎妞!果真是虎妞!
“虎妞!”她扯開嗓子大聲地喊了起來。
可是風聲太大,她的喊叫剛出了嗓子,便被瞬間吞沒在北風的呼號當中。
四野一片雪白,除了那一點臥在冰面上,小小的、靜默的紅。
聞歌心裡發急,四處看了看,沒有瞧見半點兒人影,也不像是有埋伏的樣子。
可是……這不可能!
既然大費周章綁了虎妞,又是箭書,又是蝴蝶引路的將她引到此處,怎麼可能沒有佈下後手?
那裡……必然就是陷阱!
可是,望了又望,四野除了風雪,就再無半點兒人息。
她咬了咬牙,終究是再顧不得多想,朝著那抹身影一步步挪了過去。
哪怕明知是陷阱,她也不得不去。
這樣大的風雪,這樣冷的天氣,那個孩子靜伏在冰面之上,一動不動,也不知在這裡待了多久,有沒有事。但哪怕是沒事的,再這麼耽擱下去,也會被凍成冰塊兒的。
在一步步踏上冰面,朝著那道身影靠近的過程中,聞歌